春雨淅沥,我站在王府的廊下看着雨帘出神。侍女捧着大红烫金的请帖匆匆走来:“王妃,钦天监送来的吉日,王爷请您过目。”我展开帖子,上面写着三月十八——是裴砚选定的婚...

春雨淅沥,我站在王府的廊下看着雨帘出神。
侍女捧着大红烫金的请帖匆匆走来:“王妃,钦天监送来的吉日,王爷请您过目。”
我展开帖子,上面写着三月十八——是裴砚选定的婚期。
“王爷说若您不满意,可以再改。”
“不必了。”
我将请帖合上。
“就这天吧。”
而请帖也传到了将军府内。
谢无咎握着请帖的手青筋暴起。
“她要真的嫁给他?”
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亲卫低着头。
“是,婚期定在下月十八。
全城都在传,说摄政王要娶萧凝姑娘。”
“闭嘴!”
谢无咎猛地将请帖拍在桌上,墨砚翻倒。
他起身走到窗前,雨丝飘进来打湿了衣襟。
那里曾经有个小姑娘,会踮着脚为他关窗,说“将军仔细着凉”。
现在她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
“备马。”
“去摄政王府。”
我看着跪在雨中的谢无咎,他浑身湿透,却固执地不肯起来。
“阿凝。”
他的声音穿过雨幕,“再给我一次机会。”
裴砚撑伞站在我身侧,温声道:“要见他吗?”
我摇摇头,转身欲走。
“我知道错了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跪三天三夜?
还是把这条命赔给你?”
我停住脚步,缓缓转身。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分不清是雨是泪。
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镇北将军,此刻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
“谢无咎,”我轻声说,“有些错,不是跪下就能弥补的。”
“那你要我怎么做?!”
他红着眼睛问。
我看到谢无咎那双通红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要你,亲眼看着我嫁给别人。”
他的脸瞬间血色尽褪。
那日后,我再也没见过谢无咎。
倒是听说了一些关于沈婉柔的消息。
听说沈婉柔被谢无咎在地牢里被毁了容,然后又被谢无咎扔在外面罚跪了整整三天三夜。
最后谢无咎将沈婉柔送回了青楼。
之前的沈婉柔卖艺不卖身,靠着一个好嗓子卖艺。
可如今她嗓子也被谢无咎毒哑了,还被毁了容。
没过几天就被扔出青楼,死在了一个小巷子里,至今都无人收尸。
我站在廊下看雪,肩上忽然一暖。
“天寒。”
裴砚为我披上狐裘。
“听说谢无咎把沈婉柔关起来了。”
我指尖微颤,低垂着眼眸。
“为了什么?”
“他查出红袖是被冤枉的。”
我苦笑一声。
“晚了。”
“听说沈婉柔被他折磨得很惨,把之前做得事情都招出来了。”
若是一个月前,他肯这样信我,红袖就不会死,我们的孩子也不会...“阿凝。”
裴砚握住我的手。
“有件事,你该知道了。”
他带我来到书房,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
展开后,熟悉的字迹让我瞬间红了眼眶。
那是母亲的笔迹。
“这是?”
裴砚声音温柔。
“当年你母亲与我母亲的约定。”
“你我本就有婚约。”
我怔怔地看着信笺,想起儿时总跟在我身后的小少年。
其实我和裴砚本就是青梅竹马。
直到有一次我外出之时遭遇山匪,是谢无咎救了我。
那时候我被对谢无咎一见倾心。
裴砚看出我的心意,主动放手。
可却没想到短短几年,曾经愿意以命相救的少年郎便变了心。
“王爷!”
侍卫匆忙来报。
“谢将军闯府!”
话音未落,院门已被撞开。
谢无咎一身风雪闯进来,在看到我们交握的手时目眦欲裂。
“放开她!”
裴砚纹丝不动。
“谢将军擅闯王府,该当何罪?”
谢无咎却直接跪在雪地里。
“阿凝,我错了。”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谢无咎。
发丝凌乱,脸上还有我留下的掌印。
他跪在那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沈婉柔已经关押,你母亲的遗物我也给你拿回来了,红袖我会重新安葬。”
他声音哽咽,“求你回来好不好?”
我静静地看着他,觉得可笑。
“谢无咎,你记得我们成婚那日,你说过什么吗?”
他茫然抬头。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你说,此生绝不负我’。”
雪落无声。
“可你负了我三次。”
我竖起手指。
“第一次,你亲手灌我堕胎药;第二次,你纵容沈婉柔夺我母亲遗物;第三次……”我的声音哽咽。
“你要了红袖的命。”
谢无咎脸色惨白:“阿凝...回不去了。”
我转身走向内院,没回头。
“裴砚,送客。”
身后传来肉体砸在雪地里的闷响,接着是谢无咎撕心裂肺的喊声:“萧凝!
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就一次!”
可是,我没有回头。
一次都没有。
我的真心早就被消磨完了。
寒风裹着雪抽在脸上,我被拽着踉跄前行。
沈婉柔倚在谢无咎身侧,他小心地为她撑伞。
而我赤着脚踩在雪地里,身后拖出蜿蜒的血痕。
梅园里红梅开得正艳,沈婉柔折下一枝在我眼前晃。
“姐姐闻闻,可香了。”
我别过脸,她却惊呼一声跌坐在雪地里。
“柔儿!”
谢无咎焦急冲过去,一把抱起沈婉柔。
沈婉柔眼中含泪。
“是我不好,还妄想着和姐姐亲近。
姐姐定是嫌弃我。”
说着,她露出的手腕上一圈红痕。
我尚未反应过来,胸口便挨了重重一脚。
谢无咎这一脚很重,直接踢在了我的肋骨上。
我听见“咔”的轻响。
温热的血涌上喉头,我趴在雪地里咳得撕心裂肺。
“装什么?”
谢无咎揪着我头发迫使我抬头,眼神冷漠至极。
“当年在战场上替我挡剑都没见你这么娇气!”
血色在雪地上洇开,心一片凄凉。
去年冬天,我在战场为他挡下一剑受了重伤。
那时他哭着抱着我说阿凝别死,我带你回家。
如今他按着我头往雪里压,只为了给他心尖上的人出气。
我笑起来,嘴角流下一抹鲜血。
“你笑什么?”
谢无咎声音发紧。
我望着他眉间那道疤,那是当初他为我挡箭留下的。
“我笑,当年那箭怎么没射穿你脑袋。”
谢无咎瞳孔骤缩。
沈婉柔见状,又开始哭起来。
“将军,我没事的。”
谢无咎看着沈婉柔的眼泪,将我一把扔在沈婉柔面前。
“柔儿你想要怎么处置她都可以。”
沈婉柔擦掉眼泪,笑了笑。
“将军,我听说姐姐当年一舞动京城,我想看姐姐跳舞。”
我下意识往后缩,却被他一把拽回来。
“跳。”
谢无咎冷声道。
“就跳你当年在宫宴上跳的惊鸿舞。”
“否则你就给我跪在这个雪地上!”
那是定情之舞。
三年前宫宴上,我水袖翻飞时,他在席间看得痴了,当晚就向父皇求娶。
如今要我在这般境地跳这支舞,分明是要将我的尊严碾进雪泥里。
“我宁愿跪着。”
我挺直脊背跪在雪地上,任凭寒意渗入骨髓。
谢无咎脸色阴沉。
“那就跪着看我们赏梅。”
沈婉柔娇笑着拉他去赏梅,经过我身边时,她俯身在我耳边轻声道。
“那碗堕胎药里,我加了点好东西,姐姐觉得心口疼吗?”
剧痛从心口炸开,我蜷缩成团。
万毒虫的毒素在血液里沸腾。
这是三年前谢无咎为救我中的剧毒,后来我偷偷让蛊王把毒素引到自己体内。
此刻寒气入体,毒素终于全面爆发。
“阿凝?”
谢无咎的声音变了调,他看见我唇边溢出的黑血。
“这是?”
沈婉柔急忙插话。
“定是姐姐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将军快离远些。”
我死死盯着谢无咎,用尽力气抓住他衣襟。
可眼前却逐渐模糊。
黑暗吞噬意识前,我听见谢无咎在喊我的名字。
谢无咎抱起我,大氅上雪松香混着我身上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