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介问我还需不需要留时间处理房子里的物品。我回头望了一眼,闪过的是六年里我和母女俩生活的画面。“不用了,等会直接丢掉就好。”人我不要了,所谓的家我也不要。我留了...

中介问我还需不需要留时间处理房子里的物品。
我回头望了一眼,闪过的是六年里我和母女俩生活的画面。
“不用了,等会直接丢掉就好。”
人我不要了,所谓的家我也不要。
我留了一天的时间出来处理房子的事情,中途却接到了女儿幼儿园打来的电话。
“依依爸爸,终于联系上你了,下午是幼儿园的毕业典礼,请问你有时间过来参加吗?”
“这么多次家长会你都缺席了,这毕竟是孩子挺重要的时刻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来的。”
平时在山里信号不好,我一直没有接到幼儿园的电话。
我沉默片刻,还是答应了。
一进门就看见别的小朋友在问依依,“你爸爸怎么又没来?”
她微微扬起了头,难掩其中的骄傲,“我爸爸等会就来,他可是全世界最帅的爸爸。”
稚气的发言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从未想过她是这样的想法。
我开始恨自己今天没有再穿好看点,紧急上下打理自己的形象。
终于鼓起勇气朝她打招呼,“依依,爸爸在这里。”
我沉浸在喜悦中,却错失了孩子眼里的惊恐与无措。
慢慢走过去牵她的手。
“谢依依,这就是你的爸爸吗?”
面对其他小朋友的问话,她支支吾吾地不回答。
随后穿着名牌西服的陆淮不过轻轻唤了她一声。
依依率先挣脱了我的手,跑到陆淮身边,“他才是我的爸爸。”
“你这个恶心的人快走开。”
“我不认识你!”
我的心头一震。
恶心。
巨大的酸涩在胸腔回震,还没来得及抱她的手慢慢放下。
原来她心目中最帅气的爸爸从不是我。
听见动静的家长纷纷围过来,在声讨我,
“这样的人你们都敢放进来,万一是人贩子怎么办?”
“我看他一定是偷了我们的东西,我要求搜身。”
一群人恨不得撕光我身上的衣服。
陆淮却开口劝道,“大家还是算了吧,他平日里是个抬棺木的,又何必跟他计较呢。”
一瞬间,所有人像避瘟疫一般离得远远的。
“我呸,碰见你这种人还真是晦气。”
“怪不得刚刚我老公说家里的生意被抢了,原来是你这个扫把星。”
她们抄过身边的东西就往我身上砸。
甚至一把小小的剪刀朝我扔过来,锋刃擦过手臂。
是谢依依,我看见自己珍视了多年的孩子一脸愤恨地看着我。
我下意识用黑色外套裹住自己的手臂。
晚来一步的苏语挡在我的面前,对着所有人鞠躬道歉。
冷冽的眼神扫过我,“他是家里保姆的亲戚,丢了孩子失心疯,烦请大家谅解一下。”
诚恳的道歉让所有人面面相觑。
目光触及地面上的血滴时,哪里还敢闹。
3
苏语将我硬生生拖到幼儿园外面。
质问我为什么没经过她的同意就擅作主张过来。
“是园长打电话给我……”
没等我说完,苏语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你知道抬棺这件事情一出,有多少人会在背地里嘲笑依依吗?”
靠着抬棺五年我终于凑够给女儿治病的钱,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就为了给母女俩惊喜。
却看见院长对着我的妻子点头哈腰,“谢先生说这几天就凑齐医药费了,那我们还要继续伪造治疗账单吗?”
苏语卷起衣袖露出的手表都够买下整个医院,“不用了,这几年他也够可怜的,就连前几个月摔断腿都不敢告诉我们。”
我的兄弟却提声质疑,“阿语,万一他是装的怎么办?毕竟苏家富可敌国。”
“况且依依还不一定能适应和谢峥住一起呢。”
六岁的女儿紧紧搂着他的脖子附和,“我才不要这样的人做我的爸爸,和他一起住我嫌晦气。”
转头撒娇,“陆淮叔叔,如果你是我的爸爸就好了。”
妻子迟疑片刻,随后宠溺地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那就多试探半年好了。”
我将买好的礼物丢进垃圾桶。
此后不用他们费尽心思试探,我自会离开。
1
医院的催缴电话如约而至。
“谢先生,医院的欠费已经到达二十万了,请你尽快过来缴费。”
平静地回她,“我知道了。”
那人愣了一下,有些不适应,“最晚后天就要交钱了,你尽快过来!”
求他们宽限几天的话语再也说不出来,只因为五年里我低声下气地说过无数遍。
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阿峥,你突然怎么回来了?”
苏语的眼中不是关切而是毫无准备的慌张。
“我就是想你们了。”
“那下次你记得提前给我打电话,我好去接你。”
我听话地点头。
但没有下次了。
我跟在她的身后,要见到女儿的雀跃和欣喜化成了戳穿真相前的平静。
一推开门就看见依依亲昵地靠在陆淮身上打闹,两人更像是父女。
看着许久没见的女儿,我再没有像之前那样急切地拥抱她。
以前她总是不喜欢和我说话,我以为是病痛折磨所致。
暗暗发誓一定要治好她的病,一天至少抬棺三次只为了多挣几个钱。
可女儿冷漠的话语不停在我耳旁回响,拿“晦气”来形容自己的爸爸。
看到我没有再靠近,依依下意识松了口气。
到底年纪小,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恶。
我紧紧攥住手里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只装作没有看见。
失望却似有千斤重,压得我连微笑都差点保持不住。
一旁的陆淮笑着看我,像是挑衅,“阿峥,不好意思,孩子就是有点认生。”
距离上次见面不过一周。
我再也无法说服自己孩子是无辜的。
抬棺多是在天山,我无法日日照顾孩子。
陆淮却主动揽下这个任务,我为此感动不已。
甚至承诺一定要让他当孩子的干爹。
陆淮起身时不小心扫掉杯子里的水,流了一整个桌子
他不过轻声一句“阿狸”,苏语已经将手中的毛巾递上。
两人无形中的默契将我隔开。
我紧咬嘴里的肉保持冷静,直至尝到血腥味。
随口一句,“今天很晚,我先回去了。”
妻子却坚持着要送我到门口。
苏语是个很敏锐的人,“你今天怎么对女儿冷淡了许多?”
我轻声解释,“一路赶过来太累了,况且我身上沾了棺木的气息,还是不碰依依为好。”
听到我的话,她轻微皱了皱眉,“那你赶紧回我们的公寓好好休息一下,风尘仆仆的,记得洗完澡再睡。”
迟钝如我,现在才察觉出她眼里的嫌弃。
如此明显,我却次次当作是她关心我,甚至满含甜蜜。
苏语最后还补了一句,“下次对小淮客气点,毕竟他帮了我们那么多忙。”
“别像今天一样对着他摆个臭脸……”
我愣了一下,她的偏袒却彻底击碎了我的犹豫。
视线落到她的手臂上,“苏语,你怎么不戴我送你的表?”
“发条坏了,我送去维修了。”
还在撒谎。
我将礼物丢掉的时候就看见被扔进垃圾桶的手表。
想必是嫌弃太便宜了,不仅是表,还有我。
许是察觉我逐渐泛红的眼眶,她懊恼地抱了一下我,“我刚才说话语气太差了,对不起。”
我强压下眼泪,轻轻推开她,“没事,那我回去了。”
苏语有些不适应地看着我,像是在疑惑为什么我这次没有像以前那样缠着她要牵手要抱抱。
更没有诉说抬棺的艰辛。
她只能把原因归结在我太于疲累上。
隔了五分钟,在确认我离开后。
便听见母女二人击掌庆贺的声音,“妈妈,我们的演出又成功骗过他了!”
“陆淮叔叔,今天我要你和妈妈陪着我一起睡。”
女儿话音刚落下,被棺木压了五年的肩膀迸发出痛意,瞬间席卷全身。
隔着一扇门,我蹲在地上无声痛哭。
翻出很久没有联系的号码,“能不能帮我查一个人?”
那边秒回,“信息发过来。”
朋友停顿片刻,“阿峥,我没有查到‘苏语’这个人。”
“身份证号码显示的是另一个人,叫苏清梨。”
我无声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像是对自己的一场巨大羞辱。
朋友发来的资料详细到她生平所有事。
从小生长在皇城脚下的大小姐,生来就是含着金钥匙的。
怪不得陆淮脱口而出叫她“阿狸”,原来那是她的小名。
所以情意是假,名字是假的,结婚证也是假的,
只有我们之间的欺骗是真的。
朋友问我何时回去,“到时候我去接你。”
我直接将后天的航班信息发过去。
2
回到公寓,我翻找出了房地产证。
当时苏语与我结婚时,坚持房子上只留我的名字。
她说只有这样才是我婚后最大的保障。
我傻到以为自己遇到真爱。
将父母的强烈反对抛在脑后,不惜上演离家出走。
即使为女儿的医药费抬棺五年,被所有人嘲笑又如何,我都甘之如饴。
如今看来,苏语压根不屑于要这一份房产而已。
八十平的小房子哪里配得上她高高在上的身份。
我请中介将房子挂在网上出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