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王宫。窦建德一把将手中的战报摔在地上。“林玄宸!竖子!安敢如此欺我!”他面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信都失守,一万铁骑灰飞烟灭,连他最疼爱的女儿都被生擒。这是...

……
夏王宫。
窦建德一把将手中的战报摔在地上。
“林玄宸!竖子!安敢如此欺我!”
他面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信都失守,一万铁骑灰飞烟灭,连他最疼爱的女儿都被生擒。
这是他起兵以来,从未有过的惨败。
“王上息怒。”
谋士凌敬躬身道,“据报,线娘郡主在周军营中并未受到伤害,林玄宸此举,更像是为了震慑我军。”
“震慑?”窦建德冷笑,“他以为他赢定了吗?”
大殿之下,猛将刘黑闼、曹湛等人也是一脸愤慨。
“王上,末将请战!定要将那林玄宸小儿的头颅取来,为郡主报仇!”
“王上,我军尚有五万大军,兵力远胜于他,何惧之有!”
窦建德深吸一口气,看向凌敬:“先生有何高见?”
凌敬捻着胡须,走到沙盘前:“林玄宸连下数郡,兵锋正盛,其下一步,定是直取我腹心之地,河间郡。”
“我等若与其在平原上决战,胜负只在五五之数。”
“那依先生之见?”
凌敬的手指,在地图上一条河流旁的芦苇荡上点了点。
“我等可佯装不敌,主动放弃乐寿等外围城池,放他长驱直入。”
“此地芦苇丛生,沼泽密布,是绝佳的伏击之地。”
“待其军进入,我等便以四万大军,四面合围,以火攻之,可一战而定!”
窦建德的脸上,露出了狠厉的神色。
“好!就依先生之计!”
他看向刘黑闼:“你,挑选五千精锐,此战,不要管其他,你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林玄宸的帅旗!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末将领命!”
一道道命令,迅速从夏王宫传出。
驻守乐寿的夏军,大部连夜撤离,只留下千余人,做做样子。
……
三日后。
周军兵临乐寿城下。
攻城战甚至都算不上。
城头只是零星地放了几轮箭,城门便被打开,守军跪地投降。
李存孝扛着禹王槊,走到林玄宸身边,嘟囔道:“主公,这不对劲啊。”
“这帮孙子投降得也太快了,跟送人头似的,怕不是有诈?”
林玄宸勒住马缰,没有进城。
他看着远处那片一望无际的草地和沼泽。
“他们是想让我们以为自己占了便宜,然后顺着他们规划好的路线,一头扎进那个为我们准备好的陷阱里。”
李存孝一听,火气就上来了。
“他娘的!想给咱们设套?主公,俺带一队人马摸过去,把他们埋伏的兵全揪出来!”
“不用。”
林玄宸摇了摇头。
“人家把舞台都搭好了,请柬也发了,我们不去,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李存孝愣住了。
“主公,你这是啥意思?明知道是陷阱,咱们还往里跳?”
林玄宸转过头,看着他。
“谁说我们要跳了?”
“存孝,你点起九千飞虎骑,现在就出发。”
“绕过这片芦苇荡,给我以最快的速度,奔袭河间郡。”
“窦建德把主力都调来这里给我演戏,他的老巢河间郡,还有旁边的博陵郡,现在就是个不设防的空壳子。”
“我要你,把这个空壳子给我砸烂!”
李存孝的眼睛亮了。
“得嘞!主公您就瞧好吧!”
他领了将令,吹响号角,九千飞虎骑兵没有丝毫停留,调转马头,化作一道黑色的旋风,朝着西北方向绝尘而去。
林玄宸看着剩下的两万五千步卒。
他们中的很多人,脸上还带着新兵的稚嫩,甚至有些就是前几天刚俘虏的夏军降卒。
此刻,他们听着主将的安排,心里都有些打鼓。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其余人,随我,按原定路线前进。”
林玄宸的声音传遍全军。
拿下新乐,他只用了一天。
在他看来,所谓的周军,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先锋大将魏刀儿跟在他身侧,眉头却微微皱起。
“大王,这一路上,是不是太安静了?”
连个像样的哨探都没碰到,沿途的村庄也空无一人,安静得有些诡异。
王须拔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能有多大事?”
“定是那李靖小儿,把兵都缩回博陵城里,准备跟我们死磕呢。”
“正好,省了我们沿途清剿的功夫,一战定乾坤,多好。”
他催促道:“传令下去,加快行军,午时之前,本王要在博陵城的城楼上喝酒!”
魏刀儿心中那点不安,被王须拔的豪情冲散了些,不再多言。
大军很快抵达博陵城下。
城门紧闭,城墙上旌旗稀疏,守军看起来无精打采,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王须拔更是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就这点防备?林玄宸手下都是饭桶吗?”
“魏刀儿!”
“末将在!”
“你率左军,我亲率中军,让右军压阵,给本王冲!第一个登上城楼的,赏千金,官升三级!”
“是!”
“咚!咚!咚!”
燕军的战鼓擂响,数万士卒如同打了鸡血,呐喊着朝博陵城墙冲去。
王须拔更是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冲在了中军的最前面。
他要亲手拿下这座城池,作为自己称霸河北的垫脚石。
就在燕军前锋冲到护城河边,开始搭设云梯的时候。
异变陡生。
“嗡——”
一声刺耳的弦响,仿佛撕裂了空气。
紧接着,是成千上万根弓弦同时震动的声音。
“嗖嗖嗖嗖嗖!”
密集的箭雨,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覆盖而来。
不是从城墙上,而是从他们左右两侧的平原上!
不知何时,那平坦的地面上,竟然冒出了无数的周军弓箭手,他们藏在早就挖好的浅坑里,用草席伪装着。
燕军的两翼,瞬间就被射成了刺猬。
冲锋的阵型,像是被两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顿时乱作一团。
“有埋伏!”
“稳住阵脚!举盾!”
魏刀儿声嘶力竭地大喊。
可已经晚了。
更让他们绝望的还在后面。
“杀!”
喊杀声从他们的后方传来。
一支上万人的周军步卒,不知从何处杀出,像一把锋利的钢刀,狠狠地扎进了燕军的屁股,直接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前后左右,全是敌人。
所谓的攻城战,转眼间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围杀。
瓮中捉鳖。
王须拔勒住战马,脸上的得意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难以置信。
他猛地抬头,看向博陵城的城楼。
城楼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穿文士袍的男人。
那人身形普通,面容平静,正是李靖。
李靖的身后,站着几名亲兵,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
是他!
这一切,都是他的计策!
弃守新乐城,是诱饵。
城墙上的懈怠,是伪装。
真正的杀招,在这里!
“王须拔,河北不是你能染指的地方。”
李靖的声音传到了王须拔的耳朵里。
“啊啊啊!”
王须拔被这巨大的羞辱和恐惧刺激得发了狂。
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不顾一切地挥舞着兵器,拨开射向自己的箭矢。
“冲!给老子冲!杀了他!杀了那个李靖!”
他已经失去了理智,只想着冲到城下,杀了那个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人。
然而,他这愚蠢的举动,让他彻底暴露在了周军弓箭手的射程之内。
下一秒,上百支箭矢,都调转了方向,朝着王须拔那显眼的身影飞去。
“哐当。”
不知是谁第一个扔掉了兵器。
紧接着,兵器落地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数万士兵,跪在地上,高举双手,放弃了抵抗。
只有少数孟家的死忠,还想反抗,结果被一拥而上的周军斩杀殆尽。
一万多名降军,低着头,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孟海公一死,整个渤海郡再无半分抵抗。
消息传出,南皮、青池等周边县城,连夜便派人送来了降表和官印。
整个过程,顺利得有些乏味。
林玄宸没有在渤海城久留。
他留下了一千飞虎骑兵,又从那上万降军中挑选了五千人,交由一名副将统领,负责镇守渤海郡全境。
做完这些安排,他便带着李存孝、九黎七十二将,以及剩余的飞虎骑兵,启程返回鹿角关。
当他们雄壮的队伍出现在鹿角关外时,城墙上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主公回来了!”
“主公威武!”
“周军威武!”
将士们的吼声,响彻云霄,驱散了边关的萧瑟。
……
周侯府,议事大厅。
房玄龄和长孙无垢早已等候在此。
林玄宸脱下沾染了风尘的披风,在主位坐下。
李存孝一屁股坐下,端起茶杯就灌了一大口,然后重重地把杯子往桌上一顿。
“他娘的!那李家真不是东西!”
“自己没胆子来,就拿黄金万两,万户侯的赏赐当诱饵,驱使孟海公这种蠢货来送死。”
他唾了一口:“这帮门阀世家,骨子里都是一个德行,男盗女娼!”
房玄龄摇着蒲扇,慢悠悠地开口。
“李将军此言差矣。”
“娼妓尚有情义,盗匪亦有规矩。”
他呷了口茶,继续说道:“李家此举,名为阳谋,实为下作。身为五姓七望之一,行事却如同街头无赖,失了体面,也小觑了天下英雄。”
长孙无垢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垂下的长长睫毛遮住了她的思绪。
她想起了太原那个道貌岸然的李渊,想起了那个看似温文尔雅的李世民。
原来他们光鲜的外表下,藏着的是如此卑劣的手段。
一种恶心感从心底泛起。
她庆幸自己的选择。
庆幸自己没有成为这群人巩固权势的工具。
林玄宸没有说话。
他只是端着茶杯,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能想象得到,当太原的李家收到孟海公兵败人亡的消息后,会是何等的暴怒。
不过,那又如何?
这仅仅是开始。
血债,需要用血来偿。
……
太原,太守府。
李渊端坐于堂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他的下方,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三兄弟,以及刘文静等一众心腹,皆在静静等候。
他们在等两个消息。
一个是派去平原郡的百名死士。
另一个,是渤海郡太守孟海公。
在他们看来,这应该是两份捷报。
林玄宸一个黄口小儿,如何能抵挡住李家精锐死士的刺杀?
他又如何能在渤海军的铁蹄下幸存?
李世民的心情最为复杂,他既希望林玄宸死,又不希望长孙无垢受到任何伤害。
他已经想好了,等长孙无垢被接回来,他一定好好安抚她,让她忘记这段不愉快的经历。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联络的官吏,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像是见了鬼。
“报……报……”
李渊眉头一皱:“何事惊慌,成何体统!”
那官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
“回……回禀主公……”
“派去的死士……全……全都死了……”
“长孙小姐她……她不愿回来!”
一句话,让整个大堂的空气都凝固了。
李渊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住了。
李建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李元吉幸灾乐祸的表情也收敛了几分。
李世民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他猛地站起身,冲到那官吏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什么叫不愿回来?是被挟持了吗?是林玄宸不放人吗?”
官吏被他吓得魂飞魄散,颤抖着回答:“不……不是……是……是长孙小姐她……她亲口说的,她自愿留在林玄宸身边……”
自愿……
自愿的……
这两个字,狠狠地扎进了李世民的心脏。
他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他一直以为,长孙无垢是被迫的,是被蒙骗的。
可现实,却给了他最响亮的一记耳光。
她不是被抢走的。
她是自己走的。
她选择了那个灭了李家死士的男人,放弃了他这个所谓的未婚夫。
“观音婢……”
李世民失魂落魄地呢喃着,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废物!”
李渊的怒吼,打破了死寂。
他抓起桌上的一方上好端砚,狠狠地砸在地上。
“啪!”
端砚四分五裂。
“好一个长孙无垢!好一个林玄宸!”
李渊气得浑身发抖,满面通红。
这不光是死了一百个死士的问题。
这更是林玄宸和长孙无垢联手,对他李家的一次公开羞辱。
“刘文静!”
刘文静连忙出列:“主公。”
李渊指着他,声音冰冷:“你立刻去长孙府!告诉长孙安业那个老东西!”
“要么,他想办法把那个不知廉耻的女儿给我接回来!”
“要么,他长孙家,就等着和我李家彻底决裂!”
李建成假惺惺地走上前,扶住李渊。
他转向李世民,劝慰道:“二弟,你也别太伤心了,一个女人而已,不值得。天下美女多的是,大哥改日再为你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李元吉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开口了。
“就是啊二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不过话说回来,这顶绿油油的帽子,戴着感觉如何?你就算把她接回来,也不过是捡了只破鞋,啧啧。”
李世民对他们的虚情假意和冷嘲热讽,充耳不闻。
他只是摇摇晃晃地,一步一步,走出了大堂。
那背影,萧索又落魄。
李渊看着二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的怒火烧得更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