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犹豫的间隙,一双遒劲有力的手从她身侧举起,扣住她行李箱的靶子,下一秒,她的行李箱干脆利落地放在她面前。岑念怔愣地片刻,靳司扬只是微微仰着下巴:“可以走了。”...

在她犹豫的间隙,一双遒劲有力的手从她身侧举起,扣住她行李箱的靶子,下一秒,她的行李箱干脆利落地放在她面前。
岑念怔愣地片刻,靳司扬只是微微仰着下巴:“可以走了。”
她傻了两秒,不敢看向那人的眼睛,只好小声回了句:“谢谢。”
靳司扬没什么反应,像是没听见她的谢谢。
他跟在岑念身后,可她总觉得不自在,不是担心头有没有洗干净,就是担心衣服是不是皱巴巴的。
好不容易下了车,她总算松了一口气,再回头看去,少年目不斜视,径直越过她。
周遭的嘈杂对于他而言就像空气,包括她也是。
岑念没由来得生出点卑微的低落。
江市,一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摩登城市。
而她,此刻正站在江市的土地上,准备迎接它的洗礼。
走到火车站出口,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路口,车旁边的中年男人凝重沉稳的面容,在看到某个人时忽然展露了笑容。
他小跑到靳司扬面前:“司扬,你回来了。”
“嗯。”
中年男人给他推着行李箱,靳司扬慢悠悠走着,身后跟着秦舟焰,他推着行李箱跟上:“我本来想搭个便车的,不过家里有人来了,我先走咯。”
靳司扬颔首,动作幅度很轻。
两人越过她,带起了一阵风,把刚才发生的插曲都吹散。
岑念看了两眼又移开视线,旁边有个大叔,背着个大麻袋,人倒是挺自来熟:“刚刚看那小男生帮你扛行李,我以为你们认识呢。”
岑念初来乍到,性子又比较防备,只好尴尬地笑了一下,没说话。
大叔艳羡的目光落在那辆黑色的车上:“看你这小姑娘的表情就知道,你不认识这车吧,宾利呢,好几百万。”
他咂摸了好一会儿:“这样的人坐什么火车。”
岑念尴尬地扯了一个笑:“我也不知道。”
“昂,你当然不知道了。”大叔上下瞧了她一眼:“你要知道还能傻站在这吗?”
“......”
大叔,您礼貌吗?
江市的夏天热得人直发昏,岑念站在树荫下,身上出了些汗,又过了半小时,日照角度逐渐西斜,刚刚蒸腾的热气总算消散了些。
火车站来往行人不断,岑念站了许久也没见人,最后撑不住只好坐在行李箱上,安安静静地等着人。
她来之前,那人和她说,来到江市就好了,来到这就有人接应她。
她胆子不算大,从小到大去过最繁华的地方就是柠市的市中心,而现在,她拖着行李箱站在偌大的江市,人还有几分恍惚。
她坐在行李箱上发呆,百无聊赖地数着蚂蚁,再抬头时,一辆黑色又气派的车停在她面前。
岑念长睫毛眨巴眨巴的,只觉得面前的车有些熟悉,但车窗很严实,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她起身,给车辆腾位置,驾驶座上下来一个男人。
男人很高,北方人的体魄,身型魁梧,面相却是和蔼的模样。
他冲着岑念露出一个温和有礼的笑容:“请问你是岑念同学吗?”
岑念呆滞地点点头:“嗯,我是。”说完之后露出几分懊悔的神色,面对陌生人她就这么坦诚相待,可面前的中年男人,看着不像骗子。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靳先生今天开会,抽不开身,让我来接你。”李叔笑眯眯的:“小姑娘,你叫我李叔就好了,上车吧,我带你回靳家。”
岑念僵硬了半秒,点点头:“谢谢李叔。”
下午那首歌,也是一首外文歌,岑念没怎么听过音乐,她也没什么音乐细胞,恍惚间听到这几首节奏感极强的英文歌,被吸引了过去。
她站在门外,呼吸放轻,入神不到两秒,门口紧闭的门猝然打开,靳司扬脚步微顿,抬眼看着面前的人。
他没什么表情,眼神中淡漠又疏离,那表情好像在说:有事?
岑念被抓了个正着,她就这么站在他房间门口,被当场抓包的感觉实属尴尬,她眼神慌乱不已:“歌,很好听。”
靳司扬没理她,刚走出两步,岑念支支吾吾地:“以后我和李叔刘婶一起吃饭。”
没头没尾地抛出这么一句话,她正想解释,看他无所谓的背影又及时闭上了嘴。
靳司扬声调平缓,尾音带着几分疑惑地上扬:“你想和谁吃饭,关我什么事?”
“......”
尴尬的绯红爬上脸颊,岑念正想开口解释,靳司扬多了几分被叫住的不耐,没再理会她,径直往楼下走去。
他是真的很讨厌她,不管怎么说,家里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任谁都不会开心。
也不知道即将入学的高中有没有住宿,她身上钱不算多,但外婆离开前仍给她留了一笔,足够她用作伙食费度过整个高中生涯。
在学校住宿的话,靳司扬也许就没那么讨厌她了,她的愧疚感也会少一些。
等到高中毕业,她还可以兼职打工,以前的邻居叔叔总说,江市机会很多,只要肯做事,不愁赚不到钱。
想到这,岑念才稍稍安慰些。
夜幕更深,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快要睡了过去,恍惚间听见对面房间的关门声。
五天后,岑念终于见到了靳先生。
靳景明,对岑念来说他就如同雪中送炭一般的存在。
母亲去世后,岑念和外婆一起住在舅舅家里,外婆年岁已高,身体愈发虚弱,有一次突发疾病,又正逢舅舅生意失败,家里没钱。
靳景明便是在这时候出现的,他支付了外婆的所有住院费,后来一直资助岑念,直到现在。
她只见过靳先生一次,当时她才八岁,年纪尚小,对靳先生所有的印象停留在他很高,从她这个角度仰望去,靳先生剑眉英挺,丰神俊朗,黑色西装将他衬得更加气派。
邻居叔叔阿姨都说,这是精英人士,气质神秘令人捉摸不透。
岑念了半会儿,靳景明主动和她了招呼:“岑念,在这住的习惯吗?”
岑念点头:“习惯的,李叔刘婶特别关照我,谢谢你靳先生。”
“不必这么见外。”靳景明声音低沉,不经意挥了挥手:“公司忙,一直没时间回来和你见面,很抱歉。”
他嘴上说着抱歉,语气里并未听出多少歉意,不过落在岑念耳朵里,这并没有什么。
岑念抿着唇,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嘲弄的嗤笑。
两人双双回头,靳司扬不知何时进门,岑念垂眸,思绪有些乱。
靳司扬和靳景明轮廓相似,就连身上的气度也相似,外人一看只会叹道,不愧是父子。
岑念感受到靳司扬和靳景明之间剑拔弩张的状态,不需要过多的赘述,光是从靳司扬之前的三言两语便知道,他们关系,是因为她的到来所以变成这样的吧?
想到这,岑念更加无地自容,她好像在哪都是一个麻烦。
靳景明剑眉一扬,视线直直对上靳司扬:“你没看见我?现在是一点教养都没有了。”
过了两秒,没有一点儿应答。
“靳司扬,你睡了吗?”
回应她的仍旧是一片沉默。
岑念没再敲门,缩着肩,打开手机的电筒,抬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蓦地,靳司扬房间里传来一阵咚的声音。
岑念吓得直起身,他不会摔了吧?
她又退回房间门口:“我进去了哦。”
打开门,他的房间陷入黑暗,16度的空调冷气余温依旧很足,深色的窗帘将外面的光遮得干净,一丝不透。
岑念打着灯,她没乱看,靳司扬的房间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青草柑橘的味道,和他身上的味道相似。
床上凸起薄薄一片,岑念往靳司扬床边走去,脚被地上的东西绊了一跤,脚一崴,直直往他床边倒去。
“......”岑念做好了被骂的准备,但靳司扬好像没醒?
睡得这么熟吗?
床边的台灯掉在地上,岑念将台灯捡起,放在床头柜里边,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一声沉重的喟叹。
她身子僵在原地,随后是一阵痛苦的轻哼声。
“靳司扬?”岑念蹲在床边,小声地叫着他的名字,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反应,她又问:“你不舒服吗?”
斟酌了好一会儿,她轻轻抚着他的额头。
好烫!
他发烧了!摸着温度还不低!
岑念有些着急:“靳司扬,你发烧了!”
她来不及说什么,打着灯跑下楼,家里备了许多药,刘婶和她说过,她就着黑暗,总算找出那个大药箱,跑上楼,一个没注意,磕了一跤发出一声沉重的咚。
岑念暂时无暇顾及,自顾自地跑回靳司扬的房间,拿出体温计一测,上面赫然显示:39.2℃。
“三十九度二,这要是不管不顾会烧傻的!”岑念急着说,她试图将他搀扶起来,可这么小的身板对上靳司扬186的身高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岑念翻出酒精,尝试酒精降温法,她掀开靳司扬身上的被子,做了几秒的心理建设后掀起他的T恤,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身体时腹部,如果这时有灯,便能看到她绯红的脸,还有那双着急的眼睛。
岑念轻轻擦拭着,她尽量不触碰到任何地方,岑念擦拭靳司扬的手臂,手腕上倏地传来一阵温热。
靳司扬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你做什么?”
他声音喑哑,轻得几乎听不见,但岑念仍吓了一跳,她忙说:“你发烧了,三十九度二,我听别人说高烧可用酒精擦拭,马上就好了。”后面那几个字,有点哄人的意思。
靳司扬昏昏沉沉的:“不要酒精。”
“什么?”
“很难闻。”
“???”岑念气不打一处来:“都什么时候了,你现在是高烧。”
若是平时,岑念甚至不敢高声和他说话,可这时候她已经顾不了什么了,纠结了一会儿:“差不多好了,我下去拿冰袋,你等我一会儿。”
靳司扬平时话就少,这时候更是没什么力气说话,他迷蒙睁着眼:“为什么不开灯?”
“停电了,你先等一会儿,别怕哈!”
“......”
靳司扬虽没说话,但岑念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无语。
她呼吸几口气,再次走向楼下那片空旷的黑暗。
岑念有个习惯,越是害怕的时候,她越想要一个极致安静的环境,因为这样她能听出周围的动静,做好其他的应对。
比起小空间的黑暗,大空间显得更加可怕。
她摒弃脑子里奇怪的想法,一口气拿了好几个冰袋,又翻出一个保温瓶,倒了一整瓶热水。
回到房间时,岑念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睡,先把药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