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去,不知要多少时候才能回来...两人心头万般难过,却也没出言阻止。他们知晓,这是沐霜的梦想,从小到大都在念叨,期盼踏上仙路。“霜儿,在外要听仙师的话,知道了...

这一去,不知要多少时候才能回来...
两人心头万般难过,却也没出言阻止。
他们知晓,这是沐霜的梦想,从小到大都在念叨,期盼踏上仙路。
“霜儿,在外要听仙师的话,知道了吗?”
“也不要使性子,外面不比家里。”
“缺了什么,写信跟爹娘说,我们给你寄过去。”
“....”
两人一字一句的嘱咐着,生怕遗漏了什么。
“爹..娘...”
沐霜喉头哽咽,说不出话,眼泪夺眶而出。
杨清流看着这一幕,悄然起身,不着痕迹的退至院外。
他行走在月光下,春风拂面,将满头发丝吹起。
“真好啊...”
他寻了处石墩坐下,望着着皎洁的月光,自语道。
蓦地,杨清流脸上露出些许孤寂。
这样的美好让他想起一些破碎的回忆。
片刻后,所有的神情消失了,他的神色再度恢复平静。
夜色中,一名青年倚在粗壮的柳树下,在月光照耀下,袖袍猎猎,显得出尘且孤独。
..........
翌日,清晨。
杨清流站在院门口,听着两夫妇对少女的嘱咐。
他闭目养神,神色并无不耐。
片刻后,他眼皮微动,缓缓睁眼。
只见沐天雄携着沐母,缓缓在自己面前跪下,头抢地,很是郑重。
沐天雄的身子还没恢复好,行动很迟缓,显得很累,。
仅是屈膝弯腰这般动作都要在沐母的帮助下才能完成
“沐家主这是作甚?”
杨清流轻叹,虚扶起二人。
“仙师,小女刁蛮,不奢望习得多大本事,只求平安喜乐便可。”
“望仙师多多提携...”
两人说着,就要再拜,却被杨清流伸手拦住。
“两位放心,我与令爱有缘,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若是缘分尽了,二位再拜也无用。”
杨清流出言解释道。
他若将沐霜领进门,按修行界的说法,当为半师,因果不小,有事自然要出手相助。
但未来很长,自己也曾遭到过背叛,谁也说不准以后。
故此,他没有将话说的太满。
“好啦!”
“爹娘你们不要为难道长啦!”
沐霜上前,拉走两夫妇,嘟着嘴说道。
“你个小丫头,我们这还不是担心你,出去可不准乱给仙师闯祸!”
沐天雄摸着她的脑袋,带着宠溺道。
“嗯,我知道!”
沐霜应和。
不多时,一家人进行了正式的分别。
走出了很远,两人依稀能看见夫妇俩遥望的身影,在对着这里挥手告别。
“爹,娘!”
“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沐霜回头,冲着远方大叫,脸色与眼眸皆红润,声音传出很远....
..............
“道长,谢谢你。”
两人走入山林,很久后,沐霜才开口。
“没什么。”
杨清流随口应和。
游子都不想让父母担心,他可以理解,况且也没有说假话,只是保平安的话,不难。
“道长,你以前在修行界很出名吧!”
“我看那个邪修好怕你的样子!”
少女思维活跃,眼珠咕溜转一圈,就想到了别的话题。
她莫名的有些骄傲。
因为是被这样厉害的人物带着入仙门,很是开心。
“他恰巧认识我而已。”杨清流开口,不经意道。
“道长又骗人。”
沐霜嘀咕,打心底不相信。
因为纹身男的反应剧烈,跟她小时候被鬼故事吓到的样子差不多。
两人又走了一会,来到半山腰。
杨清流拨开眼前的草木,不远处,道观炊烟袅袅,显然有人在里面生火。
“道长!观里进贼了!”
沐霜惊呼,感觉对方太大胆了,偷完东西不跑,还要做些吃食!
杨清流肩上的朱鸟也飞起,在天空盘旋,查探情况。
“是我那好友来了。”
杨清流笑着说道。
事实上,真进贼了也无所谓,观里一穷二白,没什么值得惦记的。
他的脸上浮现追忆之色,表情有些温柔。
沐霜有些讶异,相处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杨清流出现这种表情。
这令她对那位好友心生好奇。
杨清流脚步很轻缓,推开道观大门。
只见一位素衣女子站在火灶旁,脸上不加粉饰,却美得出奇,一双凤眼好似含着星辰大海,长发被扎起,绾在脑后,很是干练,正熬煮着什么。
“你回来了?”
女子抬头望去,巧笑嫣然,手上动作不停,不时在锅中翻面。
“嗯。”杨清流点头,看着石桌上的灵肉与瓶瓶罐罐,神色有些无奈:“不是说人来了就好么。”
“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
他随手打开一个瓶子,闻着飘然而出的丹香,顿时有些无言。
这些东西很珍贵,随便一颗都是修行者梦寐以求的神丹,可望不可及,如今却琳琅满目,被摆在一座破落道观中。
“谁让你不知道照顾自己?”
姜茯苓没好气的白了杨清流一眼。
天知道她到这里时有多无语,怕是贼来了都看不过眼,得丢下两铜板再走。
“餐霞饮露习惯了。”
“哼,都是借口。”
姜茯苓轻哼一声,低头舀起肉汤,浅尝了一口,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她莲步轻移,来到杨清流面前,将汤匙放在他的嘴边:“尝尝,很久没做了,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这样不好吧。”
杨清流眨眼,看见了对方在上面留下的唇印,有些为难。
这一幕若是被修行者看到,绝对要发疯,嫉妒到眼红。
因为女子身份尊贵到吓人,是众星拱月的仙子,追求者多如繁星,但其从未假以辞色。
如今却为一个男人下厨,看起来亲密无间。
“哎呀,你怎么越来越墨迹了!”
“快喝!”
姜茯苓自然也注意到了,但她脸色如常,将汤匙往杨清流的嘴里塞。
杨清流拗不过她,只得顺从的张口。
“味道怎么样?”
姜茯苓有些紧张,感到手艺生疏,因为平日里不曾下厨,除了杨清流,没有人值得她如此。
“很好喝。”
“跟以前的味道一样。”
温热汤水入喉,直达心头,两人十年未见,却不曾生疏丝毫。
三日后。
三清门。
姜茯苓领着杨清流走在路上,沐霜则被她安排去检验资质。
这样方便日后她安排其修行的方向。
“那人是谁,哪一峰弟子?怎跟圣女殿下那般亲近?”
“是啊,从来没见过圣女殿下跟男人走在一块。”
“天,他长得好帅,有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峰修行?我出钱买他的所有信息!”
有人在远处窃窃私语,在好奇,皆投来目光。
他们大多是刚入门没多久的修士,没见过杨清流的样子,不曾听闻他的事迹。
“你们是新入门的吧?”
“那是杨清流,你们居然不认识?”
有老弟子来到他们身旁,望着远处谈笑风生的两人,表情也很是惊讶。
二十年了,修行界都没有杨清流的消息,大部分人都猜测其身陨了。
如今却再次出现。
“师兄,他很有名吗?”
“可我感觉不到他身上的灵力波动,是不是修为很高?”
有女弟子眼冒金星,年岁不大,有花痴的迹象。
“是很有名。”
“但现在应当是一介凡人。”
那名老弟子出言,带着感叹与唏嘘。
“为什么?”
“没有修为的人也可以出名吗?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越来越多的弟子围过来,在八卦与好奇。
这样一名男子太引人注目了,特别是跟姜茯苓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的事迹太多,讲不过来。”
“曾为年轻一代所有人的目标,乃一座大山,压的所有人喘不过气,却被最亲近的人构陷了。”
“遇人不淑。”
有几名老弟子神色复杂,在轻叹,为他所不值。
远处,姜茯苓耳垂微动,听到了远处的议论声。
“连外人都知道你是被陷害,太一宗却始终不肯承认。”
她出言,替杨清流抱不平,表情很冷,在咬牙切齿。
作为好友,她很清楚,这些年太一宗别说补偿,甚至连句慰问都没有,令人心寒。
“无所谓,我不在乎。”
杨清流很平静,不在意太一宗什么做法,因为该还的都还了,就是要债也心安理得。
“杨师兄!真的是你!”
“太好了,我就说杨师兄福缘深厚,怎会轻易身陨?”
进入内门后,老弟子便多了起来。
大多都在修行界修炼了近百年,看见姜茯苓身旁的人影,先是一愣,感到恍惚,随后都围了过来。
“诸位许久不见。”
杨清流弯腰,行拱手礼。
他认出了很多人的面孔,曾因姜茯苓的原因,在秘境伸出援手,助他们获得过机缘。
按理说,他有恩于这些人,不用行此大礼。
但如今他只是一介凡人,谦逊些总是好的。
“不可不可,杨师兄折煞我们了!”
众人受宠若惊,不敢受礼,从侧旁将他扶起,开口说道。
这令杨清流内心有些感叹。
当年为了太一宗做出那么多,到头来却被所有人讨伐责骂。
而眼前这些人,当初自己仅是略施援手,便一直记着这份恩情。
升米恩斗米仇,不外如是。
他刚起身。
蓦地,一名娇小玲珑的小娃娃出现,她左看看右瞧瞧,声音很清脆,带着些许奶意:“杨师兄这次回来,是要跟圣女殿下再续前缘嘛?”
她脸上很纯真,眸底却透着狡黠的光,声音不大,却令在场所有人一惊。
“是也是也,圣女殿下亲自带杨师兄回来,定是有此意!”
“说不定正要到三清峰见圣师呢!”
“哎呀,那我们还拦着干什么,快走快走!”
众人交头接耳,齐齐给了杨清流一个眼神,随后一哄而散。
也就因为姜茯苓身边的人是杨清流。
换做旁人,他们绝对要不爽,绝对得刁难一番,去打压,进行竞争。
另一边。
姜茯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往日里,只要杨清流来拜山,这些人都会起哄,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怎么感觉我在门中的威望还没你高呢?”
她纳闷,感觉对方更像圣子,自己则是被冷落的那个。
“你的错觉。”
杨清流笑着说道,很有自知之明。
他蹲下,看着方才出声的小丫头,很是好奇,将她抱起,细细打量。
“哎呀,杨师兄,你干嘛,是不是恋童啊!”
“你都有圣女姐姐了,不准再打我主意!”
苏锦奶声奶气,有点婴儿肥,大眼睛扑灵扑灵的,头顶飞仙髻,很是可爱。
口中虽这么说,苏锦却没有挣扎,任由杨清流将她抱起。
“都几十岁的阿姨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呢。”
杨清流无情的揭穿她,调笑道。
在二十多年前,两人初遇时对方便是这副模样。
如今岁月荏苒,自己都成熟了些许,苏锦孩童的模样却一点也没变。
“哇啊啊啊,你才阿姨,你才是怪叔叔!”
闻言,苏锦脸色一黑,嘟着嘴,显得很不开心,她用力挣扎,不愿给杨清流继续抱着。
当然,她并没有使用灵力,知道杨清流的身体情况,真的像个孩童,在哇哇大叫。
见状,姜茯苓以手扶额,一把将苏锦从杨清流怀中夺过,无奈道:“真是的,刚见面就欺负小苏!”
她琼鼻微微抽动,没好气的嗔了杨清流一眼。
“就是就是,杨师兄大坏蛋!”
苏锦单手环着姜茯苓雪白的脖颈,朝着对方做了个大鬼脸。
下一刻,她感觉脑瓜被什么东西啄了一下。
抬头一望,只见有只红色的朱鸟扑腾着飞了起来,眼神愤愤,好似不满意她说杨清流坏话。
“区区小鸟,捉了炖汤喝!”
苏锦咬牙,从姜茯苓怀中跳下。
她虽是孩童身,但真的修行了很久,没曾想被一只鸟儿挑衅了。
这让她很不开心,想教训下对方。
奈何使出浑身解数,却连鸟尾巴都碰不到。
“你从哪里捉来的这只鸟?”
姜茯苓眼神很奇,感觉朱鸟相当非凡,要知道苏锦修为不低,为她的侍女之一,却拿对方没有办法。
“它自愿跟着我的。”
杨清流轻笑着摇头。
他也不清楚朱鸟的来历,但确实很有灵性,惹人喜爱。
杨清流迈步上前,很自然的搭上老头的肩膀:“今天给我备了什么好酒?”
“没有酒了,早给你们两家伙喝光了!”
他们并肩,行走在月色下。
..................
月色朦胧。
宁海城府的别院中,一老一少相对而坐。
武允儿在一旁等候,为两人斟酒。
不大的石桌上,两坛酒,三盏杯。
“这么多年过去,酿酒的手艺也没多少长进。”
杨清流浅尝了一口,感受口中蔓延的酸意,不禁翻了个白眼。
“爱喝不喝,反正这是我最后两坛老窖了,喝完,就真没喽~”
吕景端起酒杯,同样轻轻抿了一口,却满不在乎。
他不会品酒,尝不出其中的酸甜苦辣,主打一个能喝就行。
“每次见面你都这么说。”
“这次我真不骗你,半只脚进棺材的人了,还酿酒做什么?”
吕景面色含笑,而杨清流则是有些沉默。
时过境迁,他还是一副青年模样,对方却已华发横生,垂垂老矣。
事实上,吕景年纪不过六十出头,只不过为体修,且一直在与魔修征战,没有人引导,体内暗疾过多。
这影响到了他的本源,确实没多少寿命了。
“林小小呢?”
“当年不是说要讨人家做媳妇?”
春风拂过,带起了杨柳的沙沙声。
杨清流沉吟片刻,笑着打趣道。
那是一个宁海女子,生于书香门第,家境不凡。
他曾见过几面,对方看起来很聪慧,身上有股别样的气质。
吕景一愣,浑浊的眼神中带着些许追忆,月色照亮了他的白发。
“嫁人了。”
他这般说着,表情有些复杂,摸着无名指上那枚朴素的戒指。
他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自从三十年前,看到一个孩童抱着她喊妈妈的时候,就没有再去叨扰过人家。
吕景依稀记得,他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
自己曾在桑树旁立下誓言,要娶少女过门。
彼时他还未修行,年少无为且自卑,心中一腔热血,殊不知有些路一去便无回。
“这样啊....”
“倒是有些可惜。”
杨清流抿了口酒。
他明白,吕景不想耽误良家。
活了六十年,杀魔修无数,而今位高权重,自是要遭人惦记。
“有什么可惜的,儿女情长,不过相忘于江湖。”
吕景抚须大笑,显得很豪迈。
修行过后,两人便没见过面了。
他偶尔路过林府,也只是状做不经意的匆匆一瞥。
吕景不想讨论这些风月往事,转移了话题:“算命的说我天煞孤星,这辈子注定孤苦,也就你命硬,没给克死。”
他的声音揶揄。
“是啊,但也就差了一点。”杨清流哑然失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活着就好。”
“不像魏季....”
杨清流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没有多说,又陪了一杯。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两人打开了话匣子,聊起了往昔的峥嵘岁月。
武允儿一边斟酒,一边竖着耳朵偷听。
“这两坛酒,本来是我替魏季酿的。”
酒过三巡,吕景缓缓开口,带着些许追忆:“他身体比我还差,许是杀生太多,造了孽。”
“那些日子,他常来找我喝酒,叨叨着寿元快到尽头了。”
“总想着再见你一面,说什么这辈子没赢过你,至少想要在喝酒上,赢你一次。”
“真是小孩子脾气。”
杨清流哑然失笑。
吕景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啊,喝酒赢了有什么用?”
“都没我这老头活得长。”
“....”
他颤颤巍巍的起身,将那樽空杯抓在手中,提着一坛酒,向着后院走去。
杨清流跟在他身后。
不曾催促,也没有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