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吵醒你了?”温廷彦坐在床边,逆光看着她。她有一瞬恍惚。温廷彦便起身道,“不起来给我准备衣服?”她翻了个身,“你自己找吧,我还困。”“两天了,两天没有给我搭衣...

“我吵醒你了?”温廷彦坐在床边,逆光看着她。
她有一瞬恍惚。
温廷彦便起身道,“不起来给我准备衣服?”
她翻了个身,“你自己找吧,我还困。”
“两天了,两天没有给我搭衣服了,温太太,你失职了。”他在她背后说。
她返身想起床,发现他其实已经穿得整整齐齐站在床前了。
“温廷彦,你......”她不知道怎么说了。
温廷彦却紧了紧领带,“好了,不生气了,晚上我会早点回来,不让你等。”
温廷彦可能不知道,她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等他了......
“说话啊?”总是听不见她的回应,他逼问了一句。
“好。”她淡淡地答。
“这就对了。”他终于满意了,然后说,“今晚会有客人来家里吃饭,高兴一点啊,别让人觉得温太太在生温先生的气。”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一定要把她哄好的原因,是怕人来家里丢了他的脸面。
“是谁要来吃饭?”她很是疑惑,结婚五年,从来没有在家里宴过客。
“晚上你就知道了。”他故作神秘,“给你一个惊喜。”
她不知道他能给她什么惊喜,想到昨晚他说的,没能回她家和她爸妈吃饭,也许,是把她爸妈叫来了吧?
她没再多问,只希望温廷彦赶紧走,然后保姆也快点出去,等下收手表的要来了。
十点,保姆准时出去。
十点十分,奢侈品回收的来电,简知请她上楼。
是个打扮时尚的年轻女孩,微信名叫薇安。
专业,爽利。
很快就验完货,给她打款。
女孩还感慨了一声,“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些都有购买票据和购买信息,我真的不敢收。”
简知懂。
倒不是怀疑真假,而是,谁家好人买十块一样的表?
人收二手的得怀疑是赃物。
“好啦,我收了,下次再有什么要出的联系我就行,包包啊首饰什么的都可以的。”女孩拎了个大袋子,把表都装进去了。
“好,谢谢你,辛苦了。”简知手机已经收到转账提醒了,不管什么时候,手里有钱,心都是安稳的,温廷彦送她这么多东西,能换成钱,也算是价值所在了。
送走了薇安,她打开手机,把那条银行信息删了。
她的账户里,本就存了不少钱。
不得不说,温廷彦虽然在这段婚姻里没有心,但给钱是绝对大方的,这五年,她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攒了不少,足够她去国外留学的。
她打开一本新的笔记本,翻开,写下:离开温廷彦倒计时第30天,断舍离——处理礼物。
而后,她开始准备签证所需要的资料。
因为是随团演出,所以她把相关资料打印好,连同护照一起,找了个跑腿,送到赵老师手里。
一天又飞快过去了。
傍晚,她想着再刷几个帖子就休息,没想到,大数据又把骆雨程新发的动态推到她首页。
她一看,照片拍的是骆雨程坐在超市购物车里。
推购物车的人没有拍出来,只拍到一双手,和衣服袖子。
但这些已经够了。
那双手,正是温廷彦。
他的衣服都是她挑的,袖扣她再熟悉不过,是她嫌弃原本的袖扣不好看,给他专门重新定制了一对——独一无二。
骆雨程配的文字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过尽千帆,还有人把你宠成宝宝。谢谢你依然还在,我的王子。
原来,这就是温廷彦给的惊喜。
这可真是,太惊了......
她和温廷彦唯一一次逛超市,是结婚后不久。
温廷彦好不容易有一个周末在家,她一心想营建一个温馨的家庭氛围,请他去超市。
那时候,她是真的做过婚姻幸福的梦——一日三餐四季,一起购物,一起回家,一起在夕阳下供饮,一起迎接每一个晨昏......
可惜,那终归只是美梦。
他们唯一一次逛超市,遇到了他一个熟人,不知道是长辈还是谁,迎面叫他的名字,而他,第一反应居然是立刻和她拉开距离。
对方随口寒暄问他,“阿彦,逛超市啊?”
他回答的是:是啊,一个人逛逛。
一个人逛逛......
这句话是扎在她婚姻里的又一根针。
她当时推着满满一购物车东西,独孤地站在那里,而他,却和那位熟人说着话渐走渐远。
如果不是她站在那挡了别人的道,别人提醒她借过,她不知道自己要站多久才能把这根针消化掉。
可是,当她推着车慌忙让路的时候,还不适应自己是个跛子的她,没能走稳,连人带购物车都被她扑倒了。
她痛得站不起来,是一个小小的小朋友,和她妈妈一起,帮她把购物车扶起来,帮她把东西一件一件捡进购物车里。
小朋友用她软软的手牵着她的手,要把她拉起来,还用软乎乎的声音和她说,“姐姐,不哭,宝宝给你呼呼。”
当她在小朋友和她妈妈的帮助下终于站稳的时候,她几乎用尽力气才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温廷彦再回来找她的时候,她已经若无其事了。
只是,后来,她再也没和他去过超市。
她憧憬的幸福婚姻的肥皂泡,又被针扎破了一个。
每破灭一个肥皂泡,她的血肉里便多了一根针,她要用很长的时间去适应它,包容它,给它掩埋在合适的位置,让它静静的,不那么疼。
再看那个坐在购物车里被宠成宝宝的照片,简知熟悉的吞针感,再度袭来,像根鱼刺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骆雨程这条笔记是半小时前发的,但是居然有很多评论了。
她好奇地点开一看,居然骂的人居多了。
“多大的人了,要不要脸啊?”
“那鞋子多脏啊,别人还要用购物车装吃的,想起来就恶心。”
“她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可爱啊,我的天,秀恩爱回家去好吗?”
评论区难得的一个风向。
而正在此时,简知听见自家门响了,随即响起一片喧闹之声。
来了很多很多人,其中声音最响亮的就是骆雨程。
“哇!阿彦!这个沙发!这个大窗户!这个餐桌!这个灯!这个地毯!真的太好看了!”
“阿彦,你居然还记得我们当初商量的新家的装修风格!你把它变成你的家了?阿彦!”
“这空间,真是太大了!阿彦,我当时就说大平层好看!你还说别墅好!你看,是不是大平层好?”
演出最后,演员将鲜花送给台下小朋友。
看着小朋友们眼里亮闪闪地接过花束,有一种传承的感动。
简知的座位在第一排,男主角走下来的时候,含笑把花递给了她。
她有些惊讶,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还是赵老师在一旁推了推她,她才赶紧抱着花,对男主说了一声“谢谢”。
“谢谢您来看我的演出。”男主向她鞠了个躬,而后返回台上。
回去的路上,赵老师问她,是否还记得这个男主。
简知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是我们学院毕业的啊,比你低两届,现在是海城歌舞团首席了。”赵老师笑着说。
原来是学弟。
“记得有一次汇报演出,你是女主,他是男主B卡,那场男主受伤了上不了,是他顶替的,你忘记了?”赵老师又说。
简知这才想起来,好像有这么回事。
“他现在是首席了,真好......”还是会觉得有点失落和遗憾,不过,替同学们开心,真的。
赵老师搂了搂她的肩膀,“人生没有终点,简知。”
简知用力点头,“老师,我懂。”她已经决定重新启航了。
这是令人激动的一个夜晚,是她五年来第一次走进剧场看演出。
回到家里,心潮依然澎湃。
简知把花插进花瓶里,拍了张照,忍不住发了个朋友圈:今晚属于我的热爱和至爱。
而后卸妆,洗漱,睡觉。
离开温廷彦倒计时第29天:今晚重拾热爱。
她以为温廷彦今晚还是不会回来,没想到,半夜的时候,开门声把她吵醒了。
温廷彦进房间的时候,带着些酒味。
他又喝酒了。
而且走路还把凳子撞得哐哐响,这是喝了多少?
然后没洗澡,倒在了床上。
真的很大的酒味......
简知不想再劝他什么,不管是少喝酒还是去洗澡。
但她受不了这个味道,起身,准备换去客房睡。
然后,她刚走到房间门口,身后就响起温廷彦的声音,“去哪里?”
她没回答,打开房间门。
身后床一响,温廷彦居然起床了,再次撞得椅子哐哐响,并且抓住了她的手腕,“不睡觉上哪去?”
“我去客房,你放开我。”她用力挣了下。
但跟醉鬼是没法较真的,她越挣扎,他反而越用力,最后徒劳。
“好了,别闹了,何必呢?你早点道歉,我也不会下你面子。”他醉醺醺地说。
简知:???什么意思?听这话,好像她道过歉了似的?
“我什么时候道歉了?”她连他人影都没见过,何来道歉?
温廷彦轻呵了一声,用喝醉的声音黏糊地念道,“今晚属于我的热爱和至爱......所以,我回来了,你早点服软,我也不会怪你......”
简知:???不是,这个人居然以为她发的这条朋友圈是给他看的?温廷彦,你怎么想的?
“简知......”他忽然抱住了她,“我知道,知道你爱我,为了爱我,你可以付出一切,所以,这辈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负你的......”
简知有片刻的怔忪。
他说得没错。
她曾经很爱很爱他。
这段话他在他们的婚礼上也说过,那时候,她想的是,这虽然不是表白,却是承诺。
他给了她一个一辈子的承诺。
一辈子的时间那么长,他们总有一天会好好爱起来的,退一万步,就算他一辈子都不爱她,也没关系,她爱他就够了呀......
“温廷彦。”她忽然还是有句话想问问他。
“嗯?”他呼出来的热气喷在她耳际,飘散开来,全是酒味。
“可是你的程程回来了呀?你跟我在一起,程程怎么办呢?”
“程程?程程......”他念着这个名字,忽然哽咽起来,“程程,我不会忘记的,我答应过你的事,我不会忘记的......”
简知如坠冰窖。
这是醉得把她当成骆雨程了么?
“什么事呢?你答应过程程什么事?”她麻木地问。
“所有,一切,程程......”他双臂忽然用力。
简知身体一轻,被他抱了起来。
而后,被他压倒在床上,含着酒味的呼吸,喷在她脸上、鼻尖、下巴......
他在努力找她的唇,但都被她避开。
这股酒味,让她觉得恶心。
当他的手开始撕扯她睡衣的时候,她愈加挣扎得厉害。
“程程,乖一点好不好,别闹......”
还在叫程程......
简知奋力挣扎中,终于抽出一只手来,劈头盖脸朝他扇过去,终于有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温廷彦!你看清楚我是谁!我不是你的程程!”她在深夜里大喊,声音嘶哑。
他的身体短暂的僵硬,趁着这个时机,她用力将他掀翻。
他躺倒在床上,人仍然是醉的,呢喃着说出一句,“程程,对不起,我得回家去了,我答应过她,照顾她一辈子......我欠她的......”
简知捂住耳朵,这句话已经像魔咒,五年来缠绕着她,现在只要一响起,她脑袋里里嗡嗡作响。
她看着床上仰躺着的那个人,捂住耳朵大喊,“我不要你欠我!温廷彦!你听见没有!我不要你欠我!我只要你放我自由!”
温廷彦的手机,却在此时震动起来。
她扭头一看,来电是“程宝贝”。
呵,程宝贝......
温廷彦的手机里,她的备注是“简知”。
刚刚新婚的时候,她也幻想过,有一天温廷彦会叫她知知,或者小知,或者某个专属于她的名字,哪怕就叫老婆呢?她还偷偷想过,要不要温廷彦给她换个备注啊,不管是微信还是通讯录,换个亲昵一些的昵称?
没有......
无论是平时对话,还是手机备注,她永远都是简知......
她为了自洽,自己和自己说,他就是这样一个性格的人,不黏糊,直男,个性刚硬。
是她错了......
屏幕上“程宝贝”这三个字格外刺眼,她心里天人交战,在接和不接之间左右摇摆之后,一狠心,拿起了手机,滑了绿键。
她没有说话,那边骆雨程直接开口了。
“温廷彦......”她不争气地哽咽了。
“嗯?简知?”他握住了她的手,“怎么了?想哭?想哭就哭吧,不要忍着。”
他的声音真的好温柔好温柔。
就像当年,她从手术室里出来,他和护士一起推着她回到病房,也是这般守在她床前,用温柔得滴出水来的声音对她说,“简知,疼不疼?疼就哭出来,不要忍着......”
那时候的她,只觉得,这样温柔如水的关怀,是止痛的良药,可惜,她用了这么多年,才彻底明白,一个男人的温柔与关怀,永远不可能转化为爱......
“温廷彦,我们离婚吧。”她低低地说,抽回手,刺痛渐渐模糊了双眼。
他皱起了眉,显然,他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
短暂的沉默后,他叫了服务员拿了只干净的碗过来,夹了块鱼肉,低头用筷子轻轻去除鱼肉里的刺,同时,用低柔的声音说着,“简知,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但是,提离婚就不理智了,你跟我离了婚,你怎么办?一个人怎么生活?”
简知的呼吸急促起来。
五年来,在所有人眼里,她都是他的依附,离开了他,她就是个没人要、活不下去的可怜虫。
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可以!”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要强,第一次,想要为自己争口气。
他却只是一笑,仍然当她是在赌气,把挑好刺的鱼放到她面前,“吃吧,允许你再生会气,但是,吃过饭以后就不能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我是真的想离婚!”她要怎么说,才能让温廷彦明白,她提离婚真的不是赌气呢?
“简知。”他放下筷子,“行了,我今天推掉了两个会议、一次商务会谈,专程来陪你玩,明天后天,我不一定还有这么多时间了。我再说一次,程程是我们大家的好朋友,是我和兄弟们中的一员,我待她,和待阿文他们没有区别,她也很喜欢你,一直想和你做朋友,你这个态度......让我怎么把她带到你面前?”
“那就不必带过来了。”她并不认为骆雨程是真的想和她做朋友。
“简知!”他有点生气了。
她就知道,只要跟骆雨程相关,他的脾气就没有那么好。
“快吃吧,吃完去逛商场,买你喜欢的东西,然后去爸妈家吃饭,你多久没回去看你爸妈了?”他不断把菜往她碗里夹。
她不想亏待自己,拿起筷子,该吃吃,不管怎样,她都要首先保证自己有一个好的身体,为了赌气拿自己胃出气大可不必。
“这就对了。”温廷彦声音重新温和起来,“离婚这两个字,以后可不要再提了。”
她顿了顿,继续低头吃饭。
吃完饭,她不想逛商店,但温廷彦非要她去,直接一车开到了商场。
结婚五年来,温廷彦陪她逛商场的时间屈指可数,应该说,她和他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的时间都屈指可数。
商场的灯光在白天也亮得灼人。
她有点不习惯,抱着包小心地走在他身后的阴影里。
一楼是名包名表和首饰柜台。
“你想要买什么?”他回身问她。
她什么也不想买,她只想回家!
但是,她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有人远远地叫“温总”。
“是最近新结识的合作公司,我过去打个招呼。”温廷彦叮嘱道,“你自己先逛一逛,我等下来找你。”
温廷彦的客户,横竖她都不认识,看着他跟不远处的一位男士握手,她站在原地,这满场富贵奢华没有她想买的。
“小姐,到您了。”导购提醒她。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站在某奢侈品店排队的队伍里。
“哦,不了,谢谢。”她赶紧道,而后马上离开了。
她漫无目的在商场里走,忽然,在某名牌手表专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骆雨程。
她看着这个手表品牌,心里有什么东西沉落,不由自主往柜台走去。
陪骆雨程一起看手表的还有阿文,随着她渐渐走近,这两人的对话也渐渐清晰。
“你喜欢就买吧。”这是阿文的声音。
骆雨程却道,“这不好吧,这个真的太贵了,虽然阿彦把副卡给我,让我随便刷,我也不好意思刷这么贵的东西啊!”
简知的脚步顿在了原地,沉重得再也无法迈动一步,和脚步一样沉重的还有她的心。
副卡......
他的副卡......
“既然给了你,就是让你刷的,阿彦什么时候是口是心非的人?我们这么多年兄弟,你还不知道他为人?给你,就是诚心诚意给你。”阿文继续说。
“说的也是......”骆雨程开始各个角度晃动手腕,给阿文看。
简知也看见了。
“好不好看?阿文?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这款表啊,大学的时候就喜欢,那时候阿彦就承诺毕业给我买,后来......”
后来?
简知心里泛起嘲讽而又苦涩的笑。
后来,温廷彦每年她生日、纪念日,送给她的都是这款手表。
原本,她以为,即便温廷彦没有心,至少,他还是记得她的生日,也记得他们的纪念日,挑选的礼物再如何不用心,至少是贵重的。
却原来,他不是没有心,也不是不用心,相反,他太有心了,也太用心了,只不过,他刻在心里的东西,和她没有关系......
“那阿彦现在也算兑现承诺了,你想买什么,现在都可以买,只要你喜欢的,他都买得起。”阿文鼓动她。
“那我刷了?”骆雨程肉眼可见地心动。
另一处,温廷彦已经和合作对象寒暄完,对方是来接逛商场的太太的,也得知温廷彦正在陪太太购物,便提出去打个招呼。
简知看着温廷彦走过来,赶紧一躲,躲在了一根罗马柱后面。
而骆雨程却已经看见温廷彦了,挥着手大喊,“阿彦,我在这里,你过来。”
简知从罗马柱后看过去,只见温廷彦和他的合作对象朝骆雨程走去了。
骆雨程挽着温廷彦的胳膊就摇晃,“阿彦,我想买这块手表,好不好?”
“好啊。”温廷彦看骆雨程的眼神温柔似水,眼里的亮光,让他整张脸都生动了,再不是在家中和简知在一起时的寡淡样。
“谢谢阿彦,那我去刷卡了!”骆雨程晃了晃温廷彦给她的副卡。
一起来的合作对象见状,也笑了,“温先生和温太太伉俪情深,真是让人感动。”
温先生?温太太?
温廷彦和骆雨程两人都惊了惊,但两人都没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