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时君棠看见二房三房的四位庶女和她继妹正跪在地上听着训。时棠君两世加起来的气都没这两天的多,就算时君兰是继室所生,亦是堂堂嫡女,如今竟然被调教成以色侍人的...

走近了,时君棠看见二房三房的四位庶女和她继妹正跪在地上听着训。
时棠君两世加起来的气都没这两天的多,就算时君兰是继室所生,亦是堂堂嫡女,如今竟然被调教成以色侍人的妾室模样,是把长房的脸按在地上磨啊。
“大姑娘?”见姑娘脸色铁青,金嬷嬷低声道:“万事不可动怒,治家如理丝,急扯易成结。以姑娘的手段,定能从容化解。”
“他们竟然敢对长房如此算计。”时君棠握紧双拳。
真正簪缨世族不管是嫡女还是庶女,皆悉心教导,只有那些不入流的破落户才会将庶女视若货物,拿去攀附权贵做利益交换,她前世便知二房三房在行这等龌龊勾当,可没想到,长房的人也敢动。
这两天的事情,金嬷嬷看在眼里,姑娘从小骄傲,又怎会受这等屈辱:“姑娘发现及时,一切未晚。”
“对,一切未晚。”这是时君棠觉得庆幸的事。
正听着训斥的时君兰抬眸见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时君棠,高兴地喊了声:“长姐?”
那管教嬷嬷见到长房当家的,脸色一变,这长房嫡女听说手段了得,所以被二房和三房的忌惮,怎么到这里来了?赶紧走上前:“见过大姑娘。”
时君棠忍着气,可看见继妹这一副娇弱白莲的模样,怎么也忍不住了,抬脚就踢向了眼前的嬷嬷。
“哎哟。”嬷嬷倒在地上,又忙爬起来跪着:“大姑娘,老奴只是听命行事,大姑娘饶命啊。”
见大姑娘又要上前打人,金嬷嬷拉住了她:“大姑娘,您失态了。”
“本姑娘就是失态了,她们还敢说出去不成?时君兰再不济,也是长房正儿八经的嫡女,是上了族谱受过祖宗香火的。他们竟然敢教她去做妾,还让这些腌臜手段来玷污心性。什么狗屁东西。”
时君兰被吓到了。
其余的庶女们也惊恐的看着大姐姐,这位大姐姐擅长营生,族中不少生意都在她手中,就连长辈对她也是极为重视的,因此她向来高高在上,何时这般失态过。
时君棠一把拿过桌上的《妾训》撕成两半,看到那教习嬷嬷跪没跪姿的模样,气得差点又要一脚:“小枣,去把二房,三房的嫡女都给我叫来,让她们也来听听这位管教嬷嬷的训示。”
“等一下。”金嬷嬷叫住了小枣,对着教习嬷嬷和几位庶女严厉的道:“还傻愣着做什么?都退下。”
教习嬷嬷和庶女们哪还敢停,起身连跑带趴着离开。
“大姑娘,您十岁那年,老身便教过你,大家族的治家之道,不在雷霆手段,而在绵里藏针。您把两房的嫡女都叫过来羞辱,会逼得他们铤而走险,对您反而不利。”金嬷嬷道。
“长姐。”时君兰软声安慰:“您别生气了,我错了,我再也不学了。”
看见时君兰,想到上世那道单薄却紧挺的身影,时君棠便没了气:“你,你怎么被养成这样了?你就没有一点心气吗?你母亲早已被抬为了继室,虽不是原配,也是正妻。你怎么能那么没骨气?”
“娘说,身为女子,多条出路总是好的。”
多条出路?是因被她苛待吗?时君棠闭眸,不想让别人看见她哭,硬是逼回了涩意,道:“时君兰,你听好了。以前是我糊涂,明知很多事可疑,可因为心存芥蒂,不闻不问更不去求证,我的漠视纵得族亲轻慢,下人作践你们,都是我之过。从今日起,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时君兰双唇轻颤,这是长姐头一回这么关心地跟她说话。
“但你记着,你是长房的嫡次女,便该有嫡女的气度和傲骨!”
时君兰点点头:“我听姐姐的。”
一旁的时明琅靠近了长姐,小手悄悄地拉住她的袖子,他和阿姐以后有长姐护着了。
时君棠自是看到了继弟的小动作,放下了前世种种的芥蒂,重活一世,她不该再像上世那般有成见了,一手将弟弟揽入怀中,另一手将怔愣的时君兰也搂了过来。
时君兰和时明琅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高兴地回搂住了阿姐。
片刻温情后,时君棠带着姐弟俩来到了外院的棣华堂。
族中子弟都在这里念书。
正教着书的学究看见长房嫡女过来,放下书本起身相迎:“大姑娘怎么来了?”
时君棠连看都没看这名学究一眼,站到所有人面前,眸光冷扫过底下的族中子弟,今日讲的是启蒙课,因此,兄弟姐妹们都在,还有不少表兄弟表姐妹来这里蹭课的,都是5到10岁的年纪。
见到长房的姐姐,众孩子们都起身一礼:“大姐姐安好——”
“明琅,”时君棠低头看着小弟:“与长姐说说,这里哪些人欺负过你?今日,长姐为你讨回公道,那些欺负过你的人,将永远踏不进棣华堂的门槛。”
这话一出,堂下众子弟脸色都变了,几个心理弱小的已经惴惴不安。
“大姑娘,老朽愚钝,您这是何意啊?”学究赶紧过来问道。
时君棠这才将目光冷冷地落在眼前的老头身上:“老头,连座下弟子少了人都浑然不觉,也配称学究二字?从今日起,你不必在这里教书了,免得误人子弟。”
方学究为人师表多年,何时被人这般无礼对待过,怒声道:“大姑娘,老朽虽不才,也是受时氏数位族老亲自相邀,才出山在时氏家族坐镇相授。大姑娘好歹也是长房嫡女,出言这般失度,简直让时氏一族蒙羞。”说完,甩袖愤然离开。
金嬷嬷叹了口气:“大姑娘?”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时君棠道,既然对付二房三房要从长计议,那就从棣华堂开始清算。
总之这口气,她一定要先出了再说。
想到昨日时明琅所说‘我和阿姐去族学时,总是被欺负。夫子也常骂我和阿姐,说我们蠢笨,不配做他的学生。’
冷笑一声,就算齐氏母女三人再蠢笨,也不是外人能如此侮辱的。
时三叔看看二哥,又看看侄女,声音软了下来:“你们这是做什么?都是一家人,至亲血脉,骨肉相连,何必闹得这么僵呢?时君棠,就算在家族内,也要分个亲疏远近。你得清楚,长房的产业只是我们这一支的事,真要闹开,你不见得守得住。”
“守不守得住是我自个的事,不必二叔忧心了。”
“你,”时三叔被气得差点破口大骂,忍了又忍,这才道:“我和你二叔,也是为了你好。枕流居内有不少的良田,个中营利你直接拿回来交给我们,往后就归帐房管了。”
“我说了,这是我的嫁妆,谁也动不得。”
“时君棠。”时三叔重重喊了声。
时君棠冷看着这几位至亲:“二叔,二婶,三叔,三婶。我一直视你们如父如母一般,这些年来,二房三房所有的支出都由我担了,甚至将十几间铺子全权交给了二叔三叔打理,这几年的盈利,六成都进了你们自个的腰包,我也没说什么。”
几人抿紧唇没说话。
“万事别太过了,要不然,这些铺子我都收回,一间也不会留给你们。”时君棠说着,转身离开。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时三婶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赶紧把她嫁了吧,到时,咱们就以代管的名义,将她手中的那些产业都拿过来。”时二婶道。
时三叔点点头:“二哥,目前也只有这么个办法了。”
“再去查查,说不定除了枕流居以外,还有别的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时二叔道。
“好。”
回到蘅芷轩时,金嬷嬷给舀了盏饮子出来:“大姑娘在偏厅受气了吧?老身给煮了壶沉香饮子给姑娘喝,理气暖胃,缓解郁结。”
时君棠接过:“多谢嬷嬷了。”
小枣在旁气得瞪眼睛:“这二房三房的人简直就是贪得无厌,天天盘算大姑娘的产业,脸皮厚得连绣花针也扎不出一滴血来。还说什么至亲血脉,骨肉相连,虚情假意的很。”
“大姑娘,你为何不直接告诉二房三房的人,这些都是主母在世时的嫁妆所投资,跟时家一点关系也没有。朝廷颁布的《户令》可是规定了的‘妻家所得之财,不在分限。’咱们妆奁清单上可是有三印(娘家印、夫家印、媒证印)为凭的。”巴朵好奇地问。
小责在旁附和:“《大丛刑统》也明确规定‘妻财及婢仆,夫家不得干预’‘妇人随嫁田产,所收花利皆归本主’,大姑娘,主母的嫁妆明细,还有给您的那些明细婢子保管得好好的,绝不会让旁人占了一点便宜。”
金嬷嬷见姑娘一盏见底,又给舀了盏出来,笑着说:“这法令归法令,可现实又是另一回事。女子成亲之后,夫家以女子不宜抛头露脸之由代管嫁妆商铺,或是说贴补家用的,最终一点点蚕食的例子比比皆是。”
小枣和巴朵皆抽了口凉气:“怎么那般可怕呀。”
“当然,也有夫家重情重义,待女子如同家人甚至怜惜几分的。像主君待主母便是情深义重。只是利字当头,情分如薄纸,风过即裂。所以为了自保,我们自个得多留些心眼,既不负真心待我们的人,也不可全抛一片心。既要有防人之智,又得存向善之念,方可周全。”
“听得就累人。”小枣愁的道:“想到要天天面对二房三房的这些人的嘴脸,就闹心。”
这些话嬷嬷上世也跟她说过,可她并没有放在心里,时君棠道:“虽闹心,但二房三房也是守着我们长房家业的一道天然屏障。”
“婢子没听明白。”
“就像三叔方才所说,长房的产业只是我们这一支的事,真闹开,旁支亦会来抢。他们虽然贪我的产业,但也为我防住了族中其他人的觊觎。”
小枣和巴朵点点头,细细一想,还真是的。
金嬷嬷道:“昨日我让火儿去跟二房那边的婢子喝了盏杯,二房三房如今想着怎么让姑娘快点嫁人呢。真要逼着姑娘嫁人的话,也是件麻烦事。”
时君棠想了想:“这事很好解决。从明天开始,我便让他们急一急。”
“大姑娘,怎么个急法?”
“去探望一下三叔公,三叔公家的堂兄,从小与我一同长大,情分自是不同寻常的。”时君棠淡淡道,她上世既能大方的将半数产业交给二堂弟,自然也能交给旁支的堂兄。
到时,看二房三房的人还敢不敢让她嫁人。
就在主仆四人说着话时,婢女进来禀,二公子回来了,在偏厅等着。
二公子,也就是二房的长子时明程,这些日子去了邻县查收成。
她不过想了想,人就来了,可真念不得一点啊。
偏厅内,时明程正喝着茶等着,少年英俊,翩翩公子,十一岁便中了秀才,十三岁之后求亲的人更是踏破了门槛。
二房贾氏对这个儿子很是骄傲,这婚事自然也是极高的要求,至少现在都没一个看顺眼的姑娘。
“棠棠。”看见时君棠进来,时明程风尘仆仆的清俊面庞瞬间一扫疲惫:“听说你前段时间生病了,快让我看看,气色还好。”
时君棠对这个二堂弟感情有些复杂,他们同岁,她只比他大一天,因此私下他总爱叫她棠棠,还说把她当作妹妹,她可以跟他撒娇,不用端着嫡女的架子。
她听得可感动了。
“我给你带了一箱子的小玩意,都是你喜欢的。”时明程指着地上一箱子的东西:“你怎么这般看着我?”
“时明程,家里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吧。”特别是方才她和二房三房的对峙,二婶定是添油加醋地跟他说了。
叫他全名?时明程挑了挑眉:“知道了又如何?难不成你现在才知道?”
时君棠被噎了下,倒是没有料到他这般坦然。
时明程一点她的额头:“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让你愿意面对这个问题了,以往你不是装出不知道,一直维持表面的亲情吗?”
时君棠惊讶地望着他:“你。”
时明程一脸凑近她,望着棠妹这张娇艳明媚的面庞,仔细端详着:“一个月不见,棠棠有些长大了。”
一把推开他,时君棠瞪着他不语,她上世怎么没发现时明程是这么个德行:“那你呢?你是不是也觊觎着我的产业?”
“姑娘还要收留她?”
“她是沈家的污点,留在我这里,以防万一。”时君棠越想越觉得这沈氏是重生的,她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毁了赵晟。
但她救了赵晟,这梁子怕是结下了。
她得为自己留个后招。
此时,小枣走了进来:“大姑娘,主母来了。”
因着不用再通禀,小枣这话刚落,齐氏便走了进来。
“这大晚上的,有事差人来说一声便行。”时君棠尽量放温和声音说:“不必事事都亲自过来说。”齐氏总把自己放在微未的位置,这点让她很无奈。
“这事,我想亲自过来问。棠儿,五日后便是主母的祭日,我,我们一块去山上祭拜吗?”齐氏一脸期待地问道。
时君棠愣了愣,时间过得好快,母亲的忌日要到了,以往都是分开的:“我们一块去。”
齐氏喜笑颜开,高兴地走了。
“金嬷嬷,我以前在父亲母亲祭日时,对齐氏他们是不是做得太很过分了?”时君棠轻问道。
“姑娘小小年纪失去双亲,心里难免痛苦,发些脾气也是正常的。”
“嬷嬷一直这般护着我,可会把我宠坏的。”
金嬷嬷轻梳着大姑娘的头发:“在老身的心里,姑娘就跟亲孙女一样,再宠也是应该的。老身看得出来,齐氏母女三人待大姑娘也是真心的,姑娘若觉得心里亏欠,弥补的办法多的是。”
时君棠朝着镜中的金嬷嬷亲昵地一笑,点点头。
时氏的族墓在齐云山的山顶,正面能看到整个云州城,无比开阔。
小枣点了香火交给时君棠和齐氏母女三人。
齐氏跪拜时,边哭边说着这一年来的事情,说的都是时君棠的点点滴滴。
有些事,连时君棠自己都不记得了,反倒是通过齐氏的嘴想起一些来,真没想到她都一一地记着。
相比于时君棠的清冷,时君兰和时明琅一脸悲泣地跪在齐氏身后抹着眼泪。
若在平时见到,时君棠定会觉得齐氏太过惺惺作态,如今却别有一番感触,若人死后真的有灵魂,想来她的母亲听着齐氏这么一番唠叨,也知道她是如何成长的吧。
“长姐,你不跟母亲说点什么吗?”时君兰问。
“不知道说什么。”时君棠确实有很多的话,一时却不知该从何说起,甚至觉得有些无法面对母亲,毕竟上一世死得那么惨,挺丢脸的。
等她有些成就的时候再来跟母亲说说话吧。
山上有不少的冬樱花,开得正猛。
山腰还能看见赏樱的人。
一家人难得出门,步伐也都放得极慢。
“这些冬樱真漂亮啊。”时君兰轻快地穿行在绯红的花海间,裙裾随风轻扬,像是一只灵动的玉蝶,漂亮极了。
时明琅调皮的追在后面跑,边跑边跳起拍打着冬樱枝头,霎时间千万片红樱如雨纷落,林风徐来,花瓣翩跹起舞,直吹到了时君棠的脸上。
“火儿,时康,去看着他们一些,别让他们跌倒了。”时君棠吩咐道。
“是。”
齐氏和时君棠跟在后面。
“你每年都会跟我母亲说那么多话吗?”时君棠问道。
齐氏点点头:“我答应过主母,要是有一天她不在人世了,每年都会来她说说棠儿的成长。”
“谢谢。”
齐氏笑得开心:“不用谢。”
时明棠神情略微不自在地转向另一头。
此时,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山脚。
时君兰和时君琅先扶着长姐上了马车,俩人上马车时,马车底突然窜出一个壮年男子,一把将上来的马夫踢出去,抓住缰绳一声‘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