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看看薛柠,心里琢磨了一下。薛柠没说话,不过她一个小姑娘,做不了苏溪婚姻大事的主。江氏只得先应付下来,“等那陆家人回京后,我便让人请陆公子上门来坐坐。”柳氏这...

江氏看看薛柠,心里琢磨了一下。
薛柠没说话,不过她一个小姑娘,做不了苏溪婚姻大事的主。
江氏只得先应付下来,“等那陆家人回京后,我便让人请陆公子上门来坐坐。”
柳氏这才满意,带着苏溪离开了秋水苑。
人一走,江氏便招手让薛柠坐到她身边。
薛柠嘴角微抿,脸颊在熏炉旁烤得白里透红。
江氏越瞧她,越喜欢,忍不住上手揉了揉她的脸蛋儿。
只可惜,这么好的姑娘,不能成她的儿媳,不过给她当女儿也是极好的。
“柠柠可愿意你舅舅与咱们家作亲?”
薛柠不想让江氏为难,自然点头答应。
但苏溪这辈子,休想再染指她表哥。
“不过是相看而已,最后也要看我表哥的意思。”
苏蛮努了努唇,“就是,表哥小时候便生得跟个财神童子似的,长大了不知道多好看,她苏溪哪配得上?”
江氏看着这些孩子长大,哪能不了解苏溪性情一般却又眼高于顶的性子?
陆家虽是没落将门,却未必看得上她。
她无奈一笑,戳戳苏蛮肉乎乎的小脸儿,“你这丫头,瞎喊什么表哥?”
苏蛮娇憨一笑,又将脑袋搁在薛柠肩头,“阿柠如今是您的女儿,就是我的亲妹妹,我跟着唤一声表哥不是很合理么?”
江氏嘴角牵开,温柔目光看向自己这两个养得极好的姑娘,心里满意极了。
“别说你们大姐姐,你如今十六,柠柠也及笄了,认亲宴上,不少王公贵族都要前来,看来为娘的,也要为你们两个***心,早日将你们嫁出去才是。”
苏蛮红着脸撒娇,“蛮蛮不要嫁人,还想多陪娘亲几年呢。”
江氏好笑地递过眼神,“柠柠,你呢?”
“我都听娘的。”薛柠唇边莞尔,“娘让我嫁给谁,我便嫁谁。”
她知道江氏一辈子都在为她好。
得不到母亲祝福的婚事一定是不好的。
这辈子,她定要挑一桩自己满意,江氏也满意的婚事。
陪江氏坐了一会儿,薛柠精神不济,便告辞准备回栖云阁了。
只是才打起帘子,迎头便撞进一个宽厚的胸膛。
她吃痛地捂着眉心,抬头一看。
只见苏瞻正披着大氅立在门外,不知站了多久。
她登时紧张起来,往后退了退,脚后又不小心踩在门槛上,身子站立不稳。
是苏瞻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肢。
“怎么这么不小心?”
上辈子那种熟悉的感觉瞬间席卷了薛柠。
她双眼蓦的蒙上一层雾气,整个人都不太好,手忙脚乱从男人怀里挣脱开来,站在距离三男人三步远的地方仓促间给他行了个礼,“阿兄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瞻几不可察的蹙了蹙剑眉。
他来有一会儿了,也听到了那句“兄妹之情”,之后便没进屋去。
后来又听母亲说起要给她和阿蛮相看。
他想知道她的答案,所以才重新回到了门口。
没想到会听到那句“娘让我嫁给谁,我便嫁谁”。
难怪她敢大起胆子在祖母面前提出那样的要求,原来她早就想好了退路。
薛家满门皆战死,只余一个远在边关的舅舅和表哥。
她的婚事,说到底也不过是母亲为她做主。
到时候,她哭着闹着要嫁他,母亲能不为她出头谋划?
想到这儿,苏瞻无奈地皱起了眉。
他将薛柠当做妹妹,哪有什么男女之情。
这丫头还是太小了,还没长大。
等她长大,见过外面形形色色的优秀男子,也就不会将心思放在他身上了。
薛柠原不知谢老夫人的佛堂抄经规矩这般深重。
但她懂事地什么也没问,福了福身子,轻手轻脚往佛堂里走。
佛堂不大,处处挂着厚厚的帷帘。
薛柠一走进,便觉眼前昏暗,鼻尖都是袅袅的佛香。
好不容易走到佛祖像前,却发现那紫檀木雕花长案旁已经坐了一人。
薛柠靠近两步,看清男人清隽面庞,又忍不住往后一退。
那种皮肉被灼烧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让她呼吸有些困难。
“才进来就要走,这便是你想替祖母抄经的诚心?”
薛柠惊愕,“你……你怎么——”
苏瞻嗤道,“你不是知道我在此才会过来?”
“我——”薛柠欲哭无泪。
难怪她之前说要来抄佛经,男人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谢老夫人脸色也不太好。
原来,在大家眼里,她是故意要来的,就是为了亲近苏瞻。
可她真不是故意的啊……
她与苏瞻成婚十年,重活一世,过了不知道多少年光景,早忘了这会儿苏瞻为了替谢老夫人祈福,日日会过来抄一阵经书。
她羞恼地站在原地,绞着手指,有些进退两难。
乍然离开,怕为老夫人不喜。
可要她跟苏瞻在一处抄经,她又不愿。
苏瞻撩起眼皮,眼神淡淡扫过薛柠苍白的小脸,“还愣着做什么?”
薛柠想找个理由,“我还是第一次——”
苏瞻淡道,“过来,阿兄教你。”
昏暗的烛光下,男人一袭玄墨长袍,眉似青峰,眼如寒霜,五官精致俊美,侧脸立体葳蕤,没有半点儿瑕疵。
他仅仅只是坐在那里,便让人望而生畏。
更何况,从小她便在他严苛的教导下长大。
若非男女之情,只论兄妹之谊,她也没理由忤逆他。
薛柠无奈,只得褪下绣鞋,在他身旁的空位盘膝坐下。
苏瞻看一眼她的脚,随意扔给她一个软垫,又拿过宣纸,替她铺展开,再将毛笔递到她手里。
其实,不做夫君时,他对她也没有那么多恶意,甚至可以说是与阿蛮一般的疼宠。
只是在知道她的心意后,男人对她的态度才变了。
薛柠心底暗叹一口气。
她尽可能保持冷静,抿着红唇接下,眼神尽量不看他,身子往外挪了又挪。
苏瞻见不得她这般畏畏缩缩的模样,伸出长臂,如同幼时那般,一把将她纤腰捞过来,想让她坐正。
可薛柠死过一回,如今最害怕的便是与苏瞻接触。
她浑身血液凝固,惊得瞪大了双眼,在他差点儿将她抱进怀里时,急急将他推开。
但男人力气大,气息喷洒过来,哪是她那点儿小猫力气能随意推开的……
薛柠只感觉落在腰间的那只大手,炙热无比,叫她心头乱晃。
她咬紧嘴唇,仿佛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整个人惶恐害怕极了,“阿兄,我……我自己可以。”
苏瞻抬眸,神色漫不经心,“什么时候开始的?”
薛柠没敢直视男人的眼睛,垂着眼睛,“什么?”
苏瞻漫不经心道,“想做我妹妹。”
薛柠老实道,“昨……昨晚才想好的……”
果然是临时起意。
少女怀春,总是幼稚得可怜。
这点儿小把戏,竟也闹到祖母面前去。
不过,薛柠总是如此,看起来软糯没心机,脑子却比谁都小聪明。
她总有法子让那认亲宴办不成,再到他面前来讨好一场。
苏瞻沉闷的心口骤然轻松了些,轻呵一声,沉着俊脸,垂眸凑过去。
瞥见少女脸上的惨白,只觉她勾引他的这点儿小手段实在没趣。
她薛柠,又算什么特殊?
头发到底湿了一路,薛柠的脑袋还是有些发疼。
但再疼,今儿夜里该解决的事,也不能拖到明日。
重新梳好发髻,换好衣服,她又带着宝蝉去了秋水苑。
镇国寺发生了那样的事儿,江氏今晚根本睡不着,就等着薛柠沐浴完去寻她说说话。
结果没等她去,薛柠自己送上门来了。
帘外风雪大,江氏忙将人拉进寝屋里。
苏侯宿在姨娘处,不在秋水苑,屋子里燃着上好的金丝碳,灯盏都还亮着。
薛柠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娘。”
一屋子丫头婆子都退了下去,江氏才披着厚厚的褙子,将人拉到碧纱橱外的罗汉床上坐下,“你这孩子,镇国寺内,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娘心里有个数。”
对江氏,薛柠一五一十说了。
江氏皱着眉道,“这么说,是有人要故意害你?”
薛柠没肯定的话,只道,“我出事时,那郝嬷嬷一直守在我的禅房外。”
江氏一听这话,哪还能不明白薛柠的意思?
这势必是有人串通好了那曹世子,直接冲着薛柠的婚事去的。
江氏越发恼怒,一张俏白的脸气得发红,“好啊!竟然有人敢在你身上动心思!”
薛柠柔声笑笑,小手握住江氏冰冷的手,安抚道,“娘,莫要气坏了身子,好在阿柠什么也没发生,阿柠今儿只是想提醒娘一句……这郝嬷嬷……当日是娘亲自拨到栖云阁的。”
江氏打理后宅多年,一听这话便什么都明白了。
“这么看来,这宅子里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安分。”
薛柠提醒道,“阿柠年纪轻,不经事,不过娘是经年老手,既知郝嬷嬷心思不纯,日后自己院中的一切也要多小心些。”
她说着,翻开藏在掌心的那颗黑色小药丸。
江氏看看那药丸儿,又瞧瞧薛柠的小脸儿。
“这——”
“这是二婶婶送给娘亲的补药,阿柠去镇国寺前,到府外的药铺问过。”
“如何?”
“倒是没问题。”
一句没问题,却让江氏心里警铃大作。
她亲手提拔的老婆子,在院子里用了好几年才敢拨给薛柠用。
可那婆子却背着她,与曹世子联手,给自己的主子下药。
这背后,难免没有另外一只手,在暗中操纵一切。
说不定,还有人谋划着如何害了她这当家主母。
江氏越想,越心寒,又觉得眼前乖巧的小姑娘可怜巴巴的,跟着她,受尽了委屈。
千言万语,最后只剩一句。
“真是……可怜了你这孩子。”
薛柠扬起亮晶晶的双眼,“柠柠没事的。”
薛柠越懂事,江氏越心疼。
她红着眼将小姑娘揽进怀里,“幸好柠柠没出事,不然我如何对得住你的亲娘。”
薛柠莞尔一笑,“我娘亲在天有灵,定能看见您待我的好。”
江氏抹了抹眼泪,似是下定了决心,“看来留在苏府,对你并非好事。”
她爱怜地望着薛柠瓷白的小脸儿,幽叹道,“从前你年纪小,我不放心你流落在外,如今你年岁到了,你放心,为娘定早早为你的婚事做打算,本来,我是想着,等你到了婚配的年龄,便撮合你与瞻儿……”
听到这话,薛柠早已不意外。
但江氏属意又有什么用?
苏瞻又不喜欢她,嫁过来,也不过受尽冷落,被他弃如敝履。
那场大火烧尽了她与他的情分。
此生,她不愿再同苏瞻纠缠。
这会儿,少女心头泛起一抹酸涩,唇边却笑意不减,“娘亲不要为难,柠柠心里,有自知之明,阿兄那样的人,柠柠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