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州这才放开她的嘴,察觉到自己的举动,又陷入了沉默。从前他甚至冲庆隆帝说过抢龙椅的话,在皇宫也言行肆意,是什么让他变得如此瞻前顾后,畏缩胆小?是温软的恶毒。他...

秦九州这才放开她的嘴,察觉到自己的举动,又陷入了沉默。
从前他甚至冲庆隆帝说过抢龙椅的话,在皇宫也言行肆意,是什么让他变得如此瞻前顾后,畏缩胆小?
是温软的恶毒。
他闭了闭眼,再次说出了以前不屑一顾的话:“炸金銮殿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有伤……有伤天和。”
温软毫不在意:“不伤毓和就行了。”
“毓和是谁?”
“是我。”
“……”
“这是怀仁献给本座的字。”温软十分喜欢。
秦九州顿了一瞬,问:“你可知此字何意?”
温软笑声一顿,面色深沉下来:“本座自然知晓,却不知怀仁知不知晓,待本座回府后考校一下他。”
“算当年瑞士,正当夏五,仙家毓德,全是春和。”
秦九州眼神复杂地看向她:“贤良之人的高尚品德,正如春日和煦之风,滋养万物,普照大地。”
老王用心良苦。
但温软压根儿没过脑,就记着两字——好听!
她配!
很快就到了坤仪宫。
皇后看起来不过三十年岁,貌美温和,看到温软后便震住了:“像、太像了……”
温软深沉地看着她。
皇后眼睛一红,颤抖着手摸上她的脸:“长姐便是如此模样,你、是长姐回来了吗?”
温软继续深沉地看着她。
皇后意会到了什么,猛然抱住她哭了起来:“长姐,你终于肯来看我了,我……我好苦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几乎昏厥过去,却还是死死抱着温软不放。
她是元后的亲妹妹,元后难产而亡,她长大后便毅然入宫照顾秦九州,希望保全长姐最后一丝血脉。
今日见到与元后八九分相像的温软,她顿时便撑不住了。
“长姐,素素想你想得好苦啊……”
“素素?”温软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乖……我在。”
皇后哭得更大声了,温软近乎温柔地摸着她的头。
半晌后,她才止住哭声。
秦九州不耐烦地催:“擦擦眼泪,我还没死呢。”
“呸!胡说什么!”皇后眼睛通红,又伤心起来,“你是没死,可也差不远了。”
“……”
“太子母子恶毒狠辣,必要斩草除根才罢休的,尤其你还有了后。”她爱怜地摸着温软的脸,“长……软软如此得皇上喜欢,他们岂能罢休?可恨本宫竟帮衬不到你们什么,至今连管辖六宫之权都难以收回……”
温软雷达动了。
她顿时严肃起来:“管辖六宫之权?在谁手上?”
皇后顿了一下,声音里含着愤懑:“在冯贵妃手上,那个狐媚东西就会迷惑皇上,害得本宫堂堂正宫皇后有名无实,还要受她辖制!”
“岂有此理!”温软拍桌而起。
但她长得矮,没拍上桌子,倒是拍中了旁边秦九州的大腿,震得后者的腿一片疼麻。
一身牛劲儿不是说说而已。
“软软不气。”皇后忙夹起嗓音哄她,“从前是本宫不作为,但如今有你,本宫便不会再任她坐大……拼也要为你拼个前程出来!”她狠狠咬牙。
温软顿时目露欣赏。
这个有前途,知道自己搞事业。
只需她再多加点拨培训即可。
不一会儿,庆隆帝下朝来了。
“皇上下朝了?”皇后面带笑容,关心道,“瞧您唇边有些干燥,快喝杯茶润润。”她忙将自己的茶递给庆隆帝。
庆隆帝抬手接过,刚揭开茶盏吹了吹,就被一旁脸色大变的嬷嬷夺过茶盏。
“郁嬷嬷!”皇后面露不满。
郁嬷嬷顿了顿,默默将茶倒入一旁的花盆里,顿时“滋滋滋”一阵响声,花盆里冒起白沫,方才还开得娇艳的牡丹瞬间枯萎了。
府卫们面面相觑,然后齐齐抱拳:“多谢小郡主!”
声音震天响。
一群人里没一个弱的,都是追雪特意叫来的好手——以防被王府赶出门,小厮丫鬟那小胳膊小腿不顶用。
“嗯,对了,这大门颜色太深不好看,去订个鲜红色的大门,就像秦王府的一样,本座要血的颜色。”
立刻便有府卫领命离开。
王太傅差点气得一个倒仰,颤颤巍巍指着温软:“你、你究竟要干什么,这是本官府邸,是本官的门!岂容你任意更换!”
“什么你的府邸?”温软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明明是本座的府邸。”
王太傅睁大眼睛。
“你、你说什么?”
温软皱了皱眉,不耐地解释:“你父子二人都拜入本座门下了,自要上交所有财产,再说,只要是王府,那都是本座的。”
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秦王府的府卫们、王太傅的管家和小厮,俱都瞳孔地震,不可思议。
一时间不知道该震惊小郡主的强盗逻辑,还是该震惊王太傅拜、拜入了小郡主门下。
他要学什么,学怎么霸道无耻,怎么强抢民宅吗?
王太傅脸色忽红忽白,恶狠狠瞪了温然一眼,扭头拂袖便走。
温软话还没说完,忙迈起小短腿跟上:“哎老王你等等,本座还有话没交代呢……你跑什么!”
青玉跟上去前,顾及着王太傅的颜面,以及他的可持续发展性,对众人解释道:“小郡主就喜欢开玩笑,她……你们懂的吧?”她指了指脑子,满眼无可奈何。
众人恍然大悟。
唉,教了个脑子进了水的傻妞……太傅不容易啊。
后花园,温软总算追上了王太傅:“你跑什么,本座又不会吃了你。”
是不会吃,但跟你说句话,本官能短十年寿。
王太傅恨恨瞪着她,却扶着腰腿,气喘吁吁地说不出话来……明明胖乎乎一小孩,一身牛劲儿也就算了,还忒能跑,差点追得他老胳膊老腿背过气去。
“老爷,你在这儿啊。”郑挽云带着王琦走来,含笑道,“可算找着你们了。”
王琦小跑着冲来温软面前:“参见吾王!”
“乖。”温软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对郑挽云道,“挽云你来得正好,本座订了一批东西装饰府里,稍后你接应一下,看看放哪儿好。”
郑挽云受宠若惊:“这……这怎么好意思,真叫郡主破费了。”
“应该的。”温软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一旁,大喘气的王太傅眼睛都差点瞪出来:“你、呼……你叫她……呼……什么?”
“挽云啊,怎么了?”温软一头雾水,直到看见王太傅瞪眼的样子,才明白了,“别吃醋,本座也叫你……哎你叫王什么?”
她看向王琦:“你爹叫啥来着?”
王琦挠挠头:“我爹……叫……”
王太傅喘得更厉害了。
应该不是被气的。
追雪淡淡开口:“太傅名讳王怀仁。”
“哦,怀仁啊。”温软满眼宠爱地看着王太傅,一脸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满意了吧?”
王太傅死死掐着自己人中,极力不叫自己晕过去。
他的人生,不能再少十年了。
……
白惜卿得知庆隆帝的处置后,如晴天霹雳。
“你……你说什么?”她死死盯着翠儿。
翠儿硬着头皮:“今日早朝太多人参您和侯爷了,皇上连太子殿下的求情都不顾,竟……竟……”
白惜卿头晕目眩,摇摇欲坠,一时竟满脑空白。
父亲被降职,母亲被褫夺诰命,弟弟妹妹也被牵连,就连永安侯老夫人都……
想到这里,她瞳孔猛缩。
或许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紧接着房门便被一脚踹开。
追风回来时,温软已经吃完了。
她打量了追风一眼,悄悄问:“伤哪儿了?”
追风也凑近她,低声回:“内伤。”
温软仔细瞧了瞧他的脸色,好像是有点发白?
她目光变得怜惜:“可怜见的……快吃鱼。”她留了最大的一条鱼给追风。
想了想,又忍着心疼道:“大皇帝送了我好多宝贝,一会儿你去挑……随便拿。”
追风面露意外。
永隆帝因为温软肖似元后的脸,对她颇为喜爱,赐下来的都是千金难求的珍宝,温软显然也很喜欢,竟能叫他随便挑?
再低头看了眼手中泛着香味的大鱼。
追风面露感动:“小郡主对属下太好了!”
温软语气沉重地拍拍他的肩:“你既然跟了本座,本座自然不会委屈了你。”
虽然宝贝是真好看……呜。
两人头挨着头嘀嘀咕咕,气氛十分融洽,但落在秦九州眼里……怎么就那么刺眼呢。
他干了老半天活,连条大鱼都不配吃?
果然是个没良心的小玩意儿。
追风一边吃鱼,一边觉得落在自己嘴边的目光有点刺人,他想了想,埋头苦吃,半点不与秦九州目光相交。
秦九州冷哼一声,才道:“后日昌平姑母寿辰,你与本王一道去。”
温软的身份已经公而告之,也该带她出门见见人,好叫京城眼睛放亮点。
“昌平姑母?”温软觉得有点耳熟。
追风解释:“昌平长公主是圣上第三个妹妹,长袖善舞,夫君是安国公,实权在握。”
温软恍然大悟。
昌平长公主——因为女儿曾爱慕男主萧景,却被女主害得名声尽毁,远嫁他乡,从此对女主处处刁难。
太好了,是自己人!
她问:“那白惜卿来吗?”
秦九州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她在府抄写佛经,无暇出门。”
“哦……”
见温软面有遗憾,秦九州这才放心离开——屈尚书那里,还得他亲自摆平。
临走前,他沉默许久:“人之初,性本善,行善举,办善事,做善人,勿以善小而不为。”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番话,重音全在“善”。
追风等人惊恐而复杂地看着他。
很难想象,有一日竟能从暴虐凶残的王爷口中说出劝人向善的话。
小郡主还是太全面了。
但温软看着秦九州的背影,眉头皱起,只有嫌弃——别以为说出这种场面话,就能升咖当男主。
戏份是抢来的!
她眸光一利,冷哼一声,扯了扯追风的衣袖:“那个侯儿……萧景来吗?”
追风道:“他与昌平长公主没什么交情,不知来不来,不过他母亲妹妹应当会来。”
温软摸了摸下巴,眯眼看他:“你想办法,叫他来。”
“……做什么?”
“扒他脸皮。”
追风一下就精神了,麻溜儿派人去引萧景后日赴宴,丝毫没怀疑温软做不做得到。
温软面露欣赏。
对于有能力的下属,适当的拉拢和示好是必要的。
于是除了永隆帝赏赐的珍宝外,她还给了追风留在自己身边,近距离欣赏她天籁之音的机会。
——是的,月上中天,万籁俱寂。
温软又放声高歌了。
但不知为何,今晚竟没人来捧场了,只有追风和明珠院的下人举起双手,为她欢呼。
“十八弯——”
一曲毕,底下的下人们表情呆滞,手臂机械地挥动鼓掌。
只有追风一脸惊叹:“小郡主竟有如此歌声,简直宛如天籁,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温软一脸惊喜。
“追风,你就是我的知音啊!”这是头一个夸她唱歌宛如天籁的人,“我再唱几遍给你听!!”
追风满眼受宠若惊。
底下的青玉等人满脸绝望。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追风大人还是个狗腿子呢!
还有小郡主……歌喉难听也就算了,倒是换首歌儿啊!再这样下去,以后王爷发疯都有他们作伴儿了!
……
温软荼毒了王府整整两日,满府从上到下个个精神恍惚,走路发飘。
秦九州更不必说,白天要时时防备温软发癫造反,夜里还要强忍歌喉摧残,连着两日下来,发个疯都得抽空发。
但温软精神状态异常激动,坐上了去昌平长公主的马车。
她要手撕男女主了!
车里,秦九州一脸萎靡,连话都懒得说。
温软拉着脸训他:“明知道要出门,昨晚为什么不好好睡觉?你是我带出来的人,我要拉拢昌平长公主,你就要对她尊重点,这副颓废样像什么话!”
秦九州饱含怨气地瞪了她一眼,想说什么,一张嘴却打了个哈欠。
温软一脸恨铁不成钢。
很快到了昌平长公主府。
秦九州抱着温软下马车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后者身上。
大家都很好奇,狠戾凶辣人品还差的秦王,能生出个什么女儿。
看到温软后,他们眼神惊异非常。
秦王生了个又乖又软的自己!
长公主府管家率先迎了上来,笑着拱手:“奴才给王爷请安,给郡主请安,恭祝郡主归来,往后平安喜乐!”
继他之后,众人也纷纷上前恭贺。
温软始终笑眯眯的。
现在才开始发展势力,不到她施展霸气的时候,笑脸迎人是必须的。
她本就长得玉雪可爱,身上又有种机灵与懵懂混合的气质,浑然天成一般,讨了不少人的喜欢,连秦九州的政敌都顶着他看死人般的目光,一把捏上温软的脸。
——就好像捏了秦九州一样。
大仇得报!
温软被一路抱去给昌平长公主请了安。
昌平长公主年过四十,风韵犹存,看到温软后,连声音都不自觉夹了起来:“软软吗?我是姑祖母啊。”
温软歪头,甜甜一笑:“您长得真好看,软软总觉得该叫您姐姐。”
昌平长公主被哄得开怀直笑,抱着她连叫心肝宝贝。
秦九州轻拍了她一下:“别没大没小,叫姑祖母。”
昌平长公主与元后私交不错,对秦九州素来亲近,故而他也愿意敬重这位姑母。
温软:“祝姑祖母福寿连绵,芳颜永驻。”
昌平长公主揽着她,笑意温柔:“昨日便听皇兄说你识文断字,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好孩子,可真机灵。”
温软冲她直笑。
抱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昌平长公主才与秦九州聊起了先前仙味楼一事,也是有意借在场众人为秦九州澄清。
秦九州不愿多说,只简略回了几句。
温软正无聊着,一个五六岁的小胖子眼睛亮晶晶地接近她,有模有样地行礼:“草民见过宸安郡主。”
“你是谁?”
小胖子萌萌开口:“草民叫王琦,家父是……是啥来着?”
他挠挠头:“我、草民就住秦王府隔壁,可近啦,郡主可以来我家吗?”
“隔壁老王啊。”温软恍然大悟,暗暗打量了他一眼,“有空我会来的。”如此热情,她可以勉为其难收个新小弟。
“不、不是有空!”王琦慌忙摆手,急道,“是回家就来!秦王府不能待!有女鬼!”
温软身体一僵,心头猛跳。
女、女鬼?
“是真的。”王琦脸色都白了许多,小声说,“那女鬼一到晚上就鬼哭狼嚎,可吓人了……我二姐都不敢自己睡,挤着我母亲睡呢。”
说罢,他凑近温软,几近用气声道:“我大哥说……那是女鬼在索命……”
温软被吓得身体一抖,神色惊惶。
“嗤……”
头顶传来嗤笑声。
她抬头瞪人。
秦九州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