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霎时间人仰马翻。江菱去搀扶高翠兰时,就瞧见陈媚趁乱把螃蟹扔回了周海碗中,她眸色一沉,原本猜测的事此刻多了两分真实性。陈媚故作镇定的将散落的短发挽到耳后,自...

饭桌上霎时间人仰马翻。
江菱去搀扶高翠兰时,就瞧见陈媚趁乱把螃蟹扔回了周海碗中,她眸色一沉,原本猜测的事此刻多了两分真实性。
陈媚故作镇定的将散落的短发挽到耳后,自以为天衣无缝,结果抬眸就瞧见江菱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她。
“……”
一瞬间,陈媚眼神有明显慌乱,
她下意识的躲向周海身后。
在这个节骨眼上,江菱根本顾不得去证实对方怀孕的事是真还是假,一群人手忙脚乱的把高翠兰搀去里屋,动作快的周炀已经出去借车,赵红英两口子留在堂屋收拾残局。
留在老太太身边的唯有小儿子周秀和三儿媳妇江菱。
江菱不由得想起上辈子的事,思绪发散时,手蓦地被人给拽住,高翠兰不知何时清醒了过来,双眼发直的瞪着屋顶,嗓音颤巍巍的有点可怜:“她……她是不是怀孕了哇?”
周秀茫然脸:“啥?晕了?”
江菱蹲下身子,低声解释:“我只是怀疑,但没有办法确认,那个孩子是否是二哥的,要不要开门见山的问?”
孩子确实不是周海的。
前世,高翠兰死后不到半年,陈媚就卷走家里钱财,去投奔了据说是孩子亲爹的钱屠户,因没有扯结婚证,上门寻他们的周海无名无分,连带着腿都被打断,最终疯疯癫癫的徘徊在钢铁厂家属院……
江菱不忍对方走歪路,但苦于没有证据。
“哪怕她怀的是老二的种,都不可能进老周家的门,这骚情的贱货,败坏周家门风,骨子里就是烂的——”高翠兰面如死灰,艰难开口:“只要俺活着,她就不可能进老周家的门!”
上辈子,周海同样求过高翠兰让陈媚进门,老太太性格强势,果断拒绝,前途大好的儿子不可能毁在寡妇身上。
她甚至以死相逼,让周海和对方断了联系。
谁知道,陈媚是个不安分的,居然大着肚子找去了周海所在的单位,最终,老二因为作风问题被饭店开除,连家都不敢回,整日龟缩在隔壁街的陈媚家,在对方的挑唆下,他甚至恨上了高翠兰。
就这比赵红英还要恶劣的性格,高翠兰如何能让这种搅家精进门,她虚虚咳嗽了两声,斩钉截铁道:“菱菱,你去把老二叫进来,俺有话同他说。”
周秀下意识的要跟着嫂子出去,人被高翠兰拦下:“你就在这里好生看着,看你哥是如何犯浑的。”
“……”
周秀莫名的有点慌。
……
江菱出门时,瞧见的是正在认真收拾地面狼藉的周平,老实憨厚的大哥用抹布把地上的污渍都擦得很干净,而周海和陈媚,一个双手插兜,一个手搭在男人肩膀,正咬耳朵说着悄悄话。
就周海那混不戾的模样,
别说高翠兰了,江菱都想给他两巴掌。
她站在屋檐口,冷声提醒:“二哥,妈让你进去。”
“来了。”周海正色,还整理了下衣裳。
站在他旁边的陈媚捂嘴笑,整个人花枝乱颤,瞧见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江菱忍不住皱眉,平心而论,她不喜欢这样的妯娌。
或许是嫌弃根本藏不住,原本就外向的陈媚扭着腰肢靠近,阴阳怪气的同江菱攀近乎:
“听说今天这桌菜是你特意做的,费心了啊,弟妹。”
“不费心,妈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还有,你没有过门,不必要喊我弟妹的,咱们关系没那么亲近。”江菱认真解释。
噗——
赵红英平日里是极讨厌江菱那张嘴的,
像软刀子扎人。
这两天,在高翠兰的潜移默化下,原本对江菱的厌恶在慢慢减少,在陈媚上门时,两人仿佛统一了战线,都坚决反对和这样的女同志当妯娌。
有婆婆这尊大佛在后面做靠山,赵红英毫不客气的怼向对方:
“菱菱说得对喔,老二一表人才,相看过的女同志可不在少数,总不能见一个就喊一句弟妹吧,那多不合适,能不能过妈那关都难说,我们周家,敞亮清白。”
话里话外都在暗讽,嫁过人的陈媚不清白了。
说到底,就是嫌弃她。
原本想套近乎的陈媚笑容一瞬间凝滞,不知为何,高家人似乎洞悉了她的想法,对其格外戒备,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她干脆冷了脸,退到一旁安心等待着周海。
……
“妈,我是真的想要娶陈媚,这次绝对是认真的,你就帮我张罗婚事吧,将来我们一定好好孝顺你。”
周海刚把门掩上,就果断对着躺在床上的高翠兰跪下,话里话外,都是希望老母亲能够同意他和陈媚的事,言辞恳切,句句肺腑。
如果没有经历过上辈子的事,高翠兰指不定真的会被周海的甜言蜜语给哄住,但现在,提前洞悉了所有结局的她,心像石头那样冷硬。
周海是四个儿子中最不服管教的,高翠兰从没有在他这里听到过啥软话,半辈子了,这不孝子如今居然为了个女人软了膝盖,冲她数次下跪,如果真的让陈媚进了门,这个家还有她高翠兰的位置吗?
只怕是连鸡窝都睡不上。
她深吸一口气,拒绝:“你知道她是个咋样的人么?有人瞧见她和红旗公社的钱屠户有往来——”
“那是误会!”
高翠兰冷脸睨他,气氛凝滞,连周秀都不停的给哥哥使眼色,但周海就像被下了降头般,破罐破摔道:“她和钱屠户有往来,那是因为在黑市的生意。”
“好啊,她居然还在黑市干投机倒把的勾当,是,有交流是正常的,但是老二,那是正经工作吗?
现在街道办在严打这些你不是不知道,要是被逮,情节严重是会吞枪子的,还会连累你,老二啊,俺们老周家容不下这种人,你想让俺见,俺见了,想娶,不可能的。”
陈媚身上处处都是黑料,高翠兰态度很坚决,都还没甩出最终底牌,跪在地上的周海已经慌了。
哪怕被弟弟拉拽,都坚决不起,他咬紧了后槽牙,喉结快速吞咽,说:“陈媚,她,她怀孕了,我必须娶她。”
“……”
这个蠢货!
高翠兰气得抓起床边的搪瓷缸子狠狠砸向对方脑袋,
“你就这么确定那孩子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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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刻钟后,钱屠户拿着一张纸出来,嘴角直接咧到了耳朵根,瞧见对方那灿烂的笑容,周平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弟弟周海的事,此刻才算是成功了一半……
钱屠户做梦都没有想到,
陈媚肚子里的这胎居然真的是儿子。
算命的人还表示,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带去医院瞧瞧,以陈媚现在的月份,找个熟识的医生看看男女,不是什么难事。
钱屠户这段时间被对方肚里的孩子牵挂得连觉都睡不好,如果陈媚真的怀了儿子,那他和家里黄脸婆的婚姻就算走到了尽头,哪怕净身出户,他都想和陈媚组建家庭。
钱枫一刻都没有犹豫,在陈媚不知情的情况下,去查了肚子里孩子的性别。
当熟人那句‘男孩’脱口而出时,钱枫激动得脸都红了,想离婚的心情在这一刻攀到了顶峰,他一把将陈媚抱进怀中,斩钉截铁道:
“媚媚,你和姓周的那小子离婚,他一个没房没工作没钱的男人,凭什么养你?!”
“他人好,能给我一段正常的婚姻。”陈媚睨他一眼,暗示意味十足。
“他能给你的,我同样能给,媚媚,和他离婚,我娶你。”
陈媚动摇了。
她甚至允许钱屠户骑着自行车送她回猫儿巷,开始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临走时,钱枫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陈媚霎时间笑开了花。
人都是往高处走的,从一开始,她就是奔着钱枫去的,周海只是跳板,只要如愿生下儿子,迟早能拿捏钱枫。
灿烂的笑意在瞧见提着饭盒归来的周海时戛然而止。
作为男人的本能让周海对钱枫充满敌意,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尖锐石头,气势汹汹的朝着他们来。
“陈媚,你居然背叛我——”
“小朋友来了,你哄哄。”钱枫扬长而去,他相信陈媚能解决好这件事,作为合作对象,他们被传谣言不是一次两次了,虱子多了根本不愁。
陈媚将鬓发挽到耳后,笑嘻嘻拉住周海胳膊:
“弟弟,我怎么会背叛你呢?要知道,我只想和你好,是钱枫客套,我们有生意上的往来,不想和他闹翻。
再等等,过段时间肚子大了,我就再不去黑市了,说到底是因为家里没钱没车,需要他送。
对了,家里房子的事有着落了吗?你到底能不能把我和孩子的户口落到你妈那里……”
周海阴沉着脸把石头砸在脚边,冷声道:“能,我迟早给你买车,让你过上好日子。”
“当然,我相信你。”
陈媚大着胆子扑进了他的怀中,周海下意识的搂住对方,原本平息的怒意在瞧见陈媚脖颈后的红痕时再度汹涌。
他想杀人。
……
赵红英的生日就快到了,两人虽一开始有龌龊,但这段时间对方像变了个人,考虑到周平的面子,下班后,江菱特意去了国营饭店,想要打包一份红烧肉回家。
好巧不巧的,负责收钱票的是周海。
瞧见排队买饭的江菱,他本能的脸色一黑,莫名的有点凶:“一块二,三两肉票。”
江菱把钱票递过去。
余光瞧见周海抢过大厨手里的勺子,恶狠狠的往她饭盒里多扣了两勺肉,对方知道这些东西是带回家吃的,可见,周家男人骨子里是好的。
联想到这段时间周平明里暗里的努力,江菱掀了掀眼皮,忍不住询问:“你和陈媚如何了?”
“……”
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眼睁睁的看着戴着手铐的陈媚,在周海面前哭得肝肠寸断,男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动作不耐烦的拂开陈媚的手。
等拿到离婚证后,他立马拽着周平离开,
后者疑惑:
“老二,你就没什么想对她说的吗?”
陈媚跌跌撞撞的追上来,从孩子流掉后,她的生活就变成一团噩梦,先是周海抛弃了她,再是钱枫把所有责任全都往她身上推,说她蓄意勾引,说她作风败坏。
从头到尾,再没有能护着她的人,陈媚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泪眼汪汪的看向周海,做出最惹人怜爱的姿态。
男人瞧见的却是陈媚脸上留下的岁月痕迹,和憔悴脸庞,和他确实不是一类人,周海迎上她的目光,蓦地笑出了声:
“你自由了,以后不管你是找张屠户还是郑屠户,和我再没有任何关系,陈媚,你选的路,我希望你能哭着走完。”
陈媚脱力,膝盖一软直接摔倒在地,余光里,只有周家兄弟俩渐行渐远的背影。
她捂着脸,不顾周围工作人员的眼神。
嚎啕大哭。
……
兄弟俩一前一后朝着家属院走,那张离婚证直接被卷起,马虎的塞在周海衬衣口袋里,往上,是他那张邪肆白净的脸。
有瑕疵,是被棍子敲出来的痕迹。
混小子甚至连药都没有上,周平呼吸微屏,忍不住肘击他一下:
“脸上的伤口咋回事,家里的红药水是用完了吗?你等着,我现在去趟供销社,一个俊小伙,留道疤在脸上不好看。”
“不需要,这是个教训。”周海一把拽住哥哥的手,再次强调:“妈说的对,我就是欠教训。”
他眼里莫名少了很多光彩。
周平一个大老粗,根本不懂如何安慰弟弟,干脆摸出了对方裤兜里的烟,递给他:“抽一根。”
“嗯。”
周海低头,任凭烟雾在周围萦绕,他笑容变得如往常般轻佻,带着一丝自嘲:“伤疤是男人最好的勋章,我不会祛掉的,你是没见过老三身上,那深深浅浅的痕迹。
说实在话,我现在觉得他说的很对,连父母那一关都过不了的女同志,能是什么好东西?!
回头我就让妈帮忙给找个对象,年龄无所谓,最好是像弟妹那样漂亮的……”
周平见鬼一样的瞪他。
周海笑着搂住大哥肩膀,贱兮兮的:“大哥,你是不知道,江菱没有表面上那么老实,她思想特别有高度,是咱们老周家最聪明的人!
当时我真的,被那两个人气得都不想活了,觉得这辈子就那样了,谁知道江菱站出来,说我年轻,说没什么坎是我跨不过去的。
语气斩钉截铁,真的,我当时都被她眼中的光惊住了,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看得起我,老三这媳妇是真好!真的好!能娶到江菱是他小子的福气……”
“你现在才知道啊,要不是菱菱,我和你大嫂早就闹掰了。”周平搓了搓手,笑容感慨。
兄弟俩当初对江菱的那些偏见早就烟消云散,剩下的,满满都是欣赏,他们有说有笑的往家属院走,勾肩搭背,是路上一道亮眼的风景。
路过岗亭时,连守门的大爷都直冲他们挥手:
“周平!周海!有你们家的电报——”
“啥啊?”周海叼着烟,缓步靠近,等瞧见电报上的内容时,原本轻松的笑容霎时间消散无踪。
……
周炀出事了。
说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遇上地爆,当场就送进了医院,生死不明,现需要家属尽快赶赴B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