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守忠嘴上连连说着不敢。心里直叫冤屈。陛下明明是生姜娘娘的气,舍不得冲娘娘撒,就来为难他!这差事真是越来越难做了!*早起还是艳阳天,临近晌午却阴云聚拢,隐隐有下...

程守忠嘴上连连说着不敢。心里直叫冤屈。
陛下明明是生姜娘娘的气,舍不得冲娘娘撒,就来为难他!
这差事真是越来越难做了!
*
早起还是艳阳天,临近晌午却阴云聚拢,隐隐有下雨的征兆。
温瑶仍旧跪在宫道上,紧紧攥着五指。
她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想到方才众嫔妃散了晨会,路过这里时神情各异的样子,她便恨不能杀了姜姝仪。
等陛下来了,她定会一雪前耻。
谁料先帝王一步到来的是雨。
算不上多大,春雨绵绵落下,打湿了她的衣裙,带来潮湿寒意。
负责看守温瑶的太监早已躲去了廊下避雨,只有抱琴意欲给主子挡雨,却被怒斥一声:“滚开,坏了我的事我就打死你!”
抱琴吓得一战栗,再也不敢做什么,只能跪在主子身后,跟着淋雨。
雨越下越大,温瑶的心也烦躁了起来。
轻蕊究竟能不能把陛下叫来?
或是陛下政务繁忙,此刻无暇?
真要如此,自己这场罪不就白受了吗!
她此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衣料被雨浸湿后冷冷的贴在身上,寒意入骨。
温瑶身子微微发抖,是真的有些跪不住了。
就在她有些崩溃时,头顶的雨丝忽然被隔绝了。
温瑶抬头,便见到了一张再熟悉不过,温润如玉的脸庞。
心脏仿佛在瞬间停止了跳动,她声音颤抖:“陛,陛下......”
裴琰微微垂眸看着她,举着一把青绸伞,脸上是怜悯的神情:“是朕来迟,让你受苦了。”
温瑶眼中满是泪水。
裴琰温声道:“起来吧,坐朕的御辇回宫,朕去昭阳宫问责姜妃,她太不像话了。”
温瑶心神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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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忙拉住他的袍摆:“陛下不是说姜妃娘娘服侍的好,不会计较她犯的小错吗?”
裴琰皱眉:“她听从苗昭仪挑唆,把你害成这个样子,还算是小错吗?”
“陛下就确定是姜妃娘娘的错吗?若是妾身挑衅在先呢?”
温瑶说出这话就后悔了,可她迫不及待,想确定经此一遭,自己有没有取代姜妃在陛下心中的位置。
裴琰:“你若真那么不懂事,就会去找母后做主,而不是跪在这里了。”
他接过程守忠递来的披风,展开披在温瑶身后,语调温柔:“你温婉贤淑,乖顺懂事,明明有母后撑腰,遇到委屈却都往肚子里咽,朕看在眼里,如何不心疼?”
“回去吧,朕今日会为你出气的。”
姜姝仪和苗望舒一起回的昭阳宫。
玉珠奉茶后带着宫人退了下去,姜姝仪才不解地问苗望舒:“你刚才怎么非要自个儿处置温瑶,本宫原以为你是想息事宁人,从轻发落,结果也不轻,既然如此还不如由本宫来下令,白白让你被温瑶记恨,以后她借着太后报复你可怎么办。”
“有娘娘这句话,臣妾就是被记恨也心甘情愿了。
苗望舒笑着叹了声气:“若是原先追随吴贵妃的时候,臣妾做了今日这样的事,只怕回来就会被贵妃劈头盖脸的骂多此一举,更别提担心臣妾了。”
姜姝仪觉得护着自己人是理所应当之事,不过被手下夸也挺高兴的,嘴角轻扬道:“本宫知道没你聪明,你做事肯定有你的道理,横竖你又不会害本宫,骂你做什么。”
她正要和苗望舒继续说说今日之事,外头忽响起一声:“陛下驾到!”
姜姝仪和苗望舒对视一眼,都隐约知道圣驾这时候来大半是为了温瑶的事,才起身,还没来得及去殿外迎接,帝王已然迈步进来了。
抱琴抹着眼泪拉温瑶:“贵人别跪了,您脸都流血了,大将军若知您受这种苦,不知该怎么心疼呢!”
温瑶闻言狠狠一把推开她,急忙伸手摸向自己的脸,从嘴角处抿下一丝血迹后,瞳孔蓦地睁大,声音颤抖:“我的脸,我的脸怎么样了!”
抱琴被推得摔倒在地,爬起身后看着脸肿起一指高,钗斜髻散,神情狰狞的主子,一时嘴唇嚅嗫,不知该说什么。
温瑶的另一个宫女轻蕊眼珠转了转,赶紧凑了过去,小声道:“主子放心,您的脸没事儿,只是千万别听抱琴姐姐的,去向太后娘娘告状,否则这顿打就白挨了。”
温瑶抬起发红的眼直直盯着轻蕊。
轻蕊立刻解释:“奴婢在宫中伺候多年,深知陛下是个仁慈公正之君,您若信奴婢,就只管跪在这儿,做出可怜之态来,奴婢这就去乾清宫找陛下求救,待陛下过来了,看见您受这种责罚,定然大怒,您再把刚才姜妃的跋扈之貌说给陛下听,奴婢保管陛下会厌恶姜妃,疼惜主子!”
温瑶眸光一滞,虽未言语,可显然是犹豫了。
轻蕊语气着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您若去了慈宁宫,太后娘娘是会为您出气责罚姜妃,可陛下的心呢?姜妃是个妖精,她一哭闹,说不定陛下反倒觉得是主子仗着太后撑腰,以下犯上欺负姜妃,更怜爱她了!”
“嘀嘀咕咕什么呢!”
赵康觉得她们好像把自己当瞎子,甩了甩拂尘不悦道:“温贵人还是好好跪着吧,早跪完早回去养伤,奴才也是为您好。”
温瑶终是下定了决心,一把抓住轻蕊的手,看着她一字一顿:“你一定要把陛下叫来,我重重有赏。”
轻蕊连连点头。
温瑶松开手,轻蕊立刻站起身,嗖一下就朝乾清宫方向跑去了。
“唉!”赵康疑惑地指着轻蕊的背影:“这是干什么去了?”
温瑶跪直身子,冷冷地看着他道:“苗昭仪只让你看守我,我身边的宫女要做什么,你还管不着。”
赵康想想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让徒弟盯着,自己出恭去了。
*
乾清宫。
裴琰昨夜未曾休息好,与大臣议罢政务,正欲小憩片刻,便有太监进来了禀报:“陛下,温贵人身边的轻蕊前来求见。”
程守忠正在给陛下褪袜履,闻言立刻觑向陛下。
轻蕊是陛下安插进长乐宫的人,无事不会轻易过来的。
对上陛下沉沉的眸光,他赶紧又把刚褪下的龙靴给陛下重新穿上,对太监道:“让轻蕊进来吧。”
片刻后,轻蕊入殿,跪在地上把方才坤宁宫发生的事重述了一遍。
裴琰接过程寿呈上来的酽茶饮了口,淡声道:“做得不错,去领赏吧。”
轻蕊欣喜又恭敬地谢过恩,跟着程福退了下去。
待她离开,程守忠转过身,小心翼翼地询问:“陛下要过去吗?”
“朕不去。”
裴琰面色微沉,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就该让温贵人去向母后告状,好好把姜妃惩戒一回,她就知道轻重深浅了。”
程守忠听出这不是认真的话,忙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哎,那这姜妃娘娘可是要受苦了,前些日子为陛下伤心伤神,几乎断肠,如今才好了,又要接着受太后娘娘的责罚,实在是可怜呐。”
裴琰摩挲着杯壁,淡淡瞥向他。
程守忠连忙堆笑。
“给朕更衣。”裴琰语气淡漠:“再敢胡说,朕就先打你一顿板子出气。”
“她说服侍就服侍啊!”程守忠给气笑了,踹了干儿子一脚:“就说陛下沐浴时不习惯嫔妃近身,张嘴就来的瞎话也要咱家教你吗?”
程寿苦着脸:“干爹,要不您去说吧,清嫔一副要闯宫的架势,儿子实在害怕啊!”
程守忠又踹他一脚:“陛下沐浴咱家不得伺候着啊!你让你爹我去,是嫌穿不了帮是吗?”
程寿没办法,只能捂着屁股再次跑了出去。
程守忠时刻注意着内殿的动静,等察觉出一波渐平后,连忙轻轻叩门,试探出声:“陛下,清嫔娘娘来了。”
裴琰被身下人咬了一口。
他垂眸,见姜姝仪满脸泪痕,幽怨地看着自己,对上他的目光后,似是反应过来损伤圣体是死罪,又害怕地颤了颤眸光,用软如春水的嗓音认错:“臣妾错了,陛下别生气......”
裴琰看看自己的肩膀,上面一个鲜红清晰的牙印。
姜姝仪见他眸光略沉,面无表情,更忐忑了,缩缩脖子,弱声道:“臣妾真的知错了,以后不敢了,要不陛下咬回来?”
“朕没有生你的气。”裴琰解释了一句,抽身离开,拿起床尾的宽袍披上,正要下榻,感觉衣角被人轻轻拽住,他回头,见姜姝仪泪盈盈地看着他。
因为刚咬了他,她此刻有些胆怯,没敢说什么,但委屈几乎要从眼中满溢出来。
裴琰知道她这个时候最是粘人,往常也是要抱一会儿才分开。
顿了顿,裴琰终究还是心软,坐回床榻上,温柔地看着她:“过来,朕抱抱你。”
姜姝仪立刻坐起身,噙着泪花扑到他怀里。
软玉入怀,裴琰怕她着凉,拿被子裹在她身上,感觉到手下发颤的身躯,一低头,见姜姝仪把脸埋在他胸前哭了起来。
他心中隐隐有些微闷窒,拍着她问:“哭什么?”
姜姝仪已然哭得脑子发昏,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回答他,出口的声音却无比破碎:“陛下要走......”
“朕不走了。”
裴琰嗓音低沉:“不许再哭,朕听着心中不太舒服。”
“清嫔娘娘回去吧,陛下今日政务繁忙,实在是无暇见您。”
温瑶在夜风中等了两刻钟,只等来程守忠代陛下来逐客。
她紧紧攥着食盒的提手,面色有些发白:“陛下究竟为什么不见本宫?”
程守忠陪笑:“奴才不是说了吗,陛下政务繁忙——”
“休拿这种敷衍之词糊弄本宫!”
温瑶面色阴冷地打断他:“昨日陛下批阅奏折时,便是本宫在一旁研墨侍奉!今日又如何会因为政务繁忙而不见本宫?”
程守忠似是被问住了,有些心虚地看她一眼,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抱琴见状连忙从袖中取出两块金锭子,塞给程守忠:“我们娘娘也是太急了,不是故意呵斥公公,有劳公公实言相告吧!”
程守忠装模作样地推拒了一下,在手中掂了掂份量,便塞进了怀里,这次脸上的笑意真切了不少:“哎呀,娘娘,还不是因为温将军嘛!”
温瑶一愣:“父亲?”
“是啊。”程守忠叹了口气:“此次西北战乱,温将军因为母病心忧,不愿挂帅出征,陛下不得不任命郭尚书为帅,可郭尚书年轻浮躁,他用兵陛下怎能放心,这不,今儿个一下午都在对着舆图筹谋,劳心伤神,刚才沐浴过后便歇下了,实在是没精力见娘娘。”
温瑶心头一紧,想到什么,又皱眉问:“你刚才为何不实言?”
程守忠一副“娘娘您还不懂吗”的样子,唉声道:“这不是事关温将军,陛下怕您自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