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洒进来,在我的桌面上铺开一层暖橘色的光晕。我揉了揉发酸的双眼,将最后一本作文本合上。三年级(2)班四十二名学生的周记,我批了整整三节...

夕阳的余晖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洒进来,在我的桌面上铺开一层暖橘色的光晕。
我揉了揉发酸的双眼,将最后一本作文本合上。
三年级(2)班四十二名学生的周记,我批了整整三节课的时间。
每一篇都认真地写下评语,用红笔标出优美的句子和可以改进的地方。
对这份工作,我总有种旁人无法理解的执拗。
“许老师又加班啊?”
隔壁桌的周欣怡收拾好教案,拎起手提包走到我身边。
她的声音像春日清晨的鸟鸣,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
“都快六点半了。”
我抬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眼角的细纹因疲惫而愈发明显。
“还剩两本,马上就好。
你先走吧。”
其实只剩一本,但我不愿显得急切。
“今天是周五,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
“听说今晚人民广场有花灯展呢,许老师不去看看吗?”
“是吗?”
我点点头,应了一声,手上的红笔却没有停下。
我的眼睛重新落回作文本上,那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刺痛着我:“昨天爸爸又喝醉了,打碎了妈妈的茶杯。
我很害怕…”我在旁边写下:“如果想聊聊,老师随时都在。”
然后才轻轻合上本子。
收拾好桌上的文件,我拉开抽屉,指尖触碰一个小纸袋。
里面装着一枚银戒指。
上个月,我跑了好几家首饰店,才选中了这款最简洁,也是我唯一能负担得起的款式。
结婚五周年纪念日。
虽然不是什么名贵品牌,但已经是工资卡里能挤出的极限了。
雨薇她…会喜欢吗?
办公室最后一个人也离开了,灯一盏盏熄灭。
我走出教学楼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蹬上吱呀作响的自行车,往家的方向骑去。
路上经过一家蛋糕店,我停了下来。
犹豫片刻,还是推开了玻璃门,风铃叮咚作响。
我挑了最小的六寸蛋糕,奶油上点缀着几颗鲜红的草莓。
雨薇喜欢草莓的。
店员用银色丝带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动作熟练。
“是给女朋友买的吧?
真有心。”
年轻的店员笑着问,眼神里带着善意的揣测。
“是妻子。”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抚过风衣口袋里戒指盒的轮廓。
五年了,从“女朋友”到“妻子”,时间过得真快。
快到有时候,我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当推着自行车进入小区时,楼下的车位上已经停满了各色车辆。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辆崭新的黑色奔驰吸引。
车漆在路灯下泛着幽冷的光,不属于这个老旧小区应有的奢华。
那是12栋的住户,最近经常见到。
电梯年久失修地发出吱嘎吱嘎的抗议声,仿佛随时都会罢工。
我小心翼翼地捧着小蛋糕,生怕那一点摇晃弄坏了上面的奶油裱花。
五楼终于到了。
我深吸一口气,用钥匙轻轻打开门。
屋内一片安静。
“雨薇?
我回来了。”
我的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显得有些突兀。
客厅里空无一人。
空气中却飘着一股浓郁却陌生的香水味,不是她常用的那款淡雅花香。
茶几上随意放着两个红酒杯,其中一只杯沿清晰地印着一枚鲜艳的口红印。
刺目的红。
厨房传来餐具碰撞的声音,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宁静。
“我在整理冰箱。”
林雨薇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不自然的急促与紧绷。
“你等一下再进来。”
她的声音,似乎有些遥远。
我把蛋糕轻轻放在餐桌上,那银色的蝴蝶结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光。
犹豫了一下,我又将那个装着戒指的小纸袋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旋即又用力塞了回去。
“我买了蛋糕,今天是…”我的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知道是什么日子。”
林雨薇从厨房走了出来。
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黑色的紧身连衣裙,紧紧包裹着她玲珑的曲线,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耀眼。
耳垂上,一对陌生的钻石耳钉在吊灯下闪闪发光,晃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她拿起手机飞快地看了一眼,屏幕的光映在她精致却略显浓艳的妆容上。
“我今天可能得出去一下,老板临时来了个重要客户。”
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我看着她浓妆覆盖的脸庞,嘴唇上的口红比她平时用的任何颜色都要艳丽、张扬。
“我们不是说好今晚…”我的声音有些干涩,像被砂纸磨过。
为了今晚,我推掉了李校长的饭局,特意早些回来。
“五周年嘛,我记着呢。”
林雨薇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着,发出嗒嗒的轻响。
她甚至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明天补过行吗?
刚好周末,时间充裕些。”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她的耳朵上。
“新买的耳钉?”
那钻石的光芒,刺得我眼睛生疼。
以我的工资,恐怕不吃不喝一年,也买不起这样一对耳钉中的一颗。
“啊,这个…”林雨薇抬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右耳的钻石,眼神有瞬间的慌乱。
“公司抽奖送的仿品,戴着玩玩的,不值什么钱。”
她快步走向卧室,背影有些仓促。
“我去拿包。
你饿的话冰箱有昨晚剩的饺子,自己热一下吧。”
仿品?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那钻石的火彩,骗不了人。
浴室的门开了又关。
我听见细碎的水流声和化妆品瓶罐碰撞的声音。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我走到窗前,目光穿透夜色,看到楼下那辆黑色奔驰的车灯,忽然亮了一下。
林雨薇挎着那只我认识的、价值她半个月工资的名牌包冲出来时,我已经坐在餐桌前,默默地用小叉子切开了一角蛋糕。
奶油的甜香弥漫开来,却丝毫无法缓解我心头的苦涩。
“我真的得走了。”
她低头看着手机,语气急促,似乎在躲避我的目光。
“不用给我留门,我可能很晚才回来,或者…不回来了。”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含糊不清。
“谁送你回来?”
我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几乎要飘散在空气里。
胃里一阵翻搅,喉咙发紧。
“同事…”她语速很快,几乎没有停顿。
“小林的电动车带我一程,顺路。”
小林?
我们单位新来的那个戴眼镜的实习生?
他的电动车,能和楼下那辆奔驰相提并论吗?
这个谎言,拙劣得近乎侮辱。
我点点头,没有戳破。
胸腔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钝痛。
我突然说:“楼下那辆奔驰,最近经常来。”
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林雨薇拿包的手指,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
然后她笑了起来,那笑容却未达眼底,显得有些僵硬。
“哦,12栋新搬来的一个投资人,公司最近正在谈合作呢。
见过几次。”
“是吗?”
我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些许破绽。
“上次你好像说,12栋新搬来的是个女老板。”
“你记错了。”
林雨薇拉开门,语气里透着一丝不耐烦。
“我真的要迟到了,不跟你说了。”
她似乎一秒钟也不愿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