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将军听错了。”姜若璃垂下眼睫,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霍长策眉头微皱,只当她是赌气要回娘家,语气缓和了几分:“当时情况危急,我只来得及救一个。”他从袖...

“没什么,将军听错了。”姜若璃垂下眼睫,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霍长策眉头微皱,只当她是赌气要回娘家,语气缓和了几分:“当时情况危急,我只来得及救一个。”
他从袖中取出几瓶伤药,放在她枕边:“每日外敷,伤口好得快些。”
姜若璃看着那几瓶精致的瓷瓶,忽然觉得可笑。
“不必了。”
“别任性。”他语气强硬,“对伤势有益。”
姜若璃沉默片刻。
他很少这样关心她。
可下一刻,就听见他说:“清禾受了惊吓,太医说需每日泡温泉调理。你的院子有温泉,这几日,你便和她换一下住处罢……”
她猛地抬眼。
原来如此。
那些难得的关切,不过是为了给顾清禾铺路。
“是不是只要她想要,你什么都会给?”她轻声问。
霍长策毫不犹豫:“自然。她在我心里,比什么都重要。”
姜若璃忽然笑了:“好,我让。”
霍长策一怔,似乎没想到她答应得这样痛快。
他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将军!顾姑娘心口疼,一直在找您!”
他立刻转身,大步离去。
姜若璃望着他匆匆消失的背影,轻声道:“反正……我马上就要走了。”
一座院子,让了又如何。
姜若璃带着红袖将鎏金妆奁、绣着并蒂莲的帐幔等嫁妆一件件搬离主院,将本该属于主母的居所彻底让给了顾清禾。
搬进偏院后,姜若璃总能听见下人们压低声音的议论。
“将军今儿个又带顾姑娘去玉器行了,听说看中了一对翡翠镯子。”
“前儿个将军亲自替顾姑娘试新衣裳,连袖口绣什么花样都要管。”
“昨儿顾姑娘说想吃城南的梅花糕,将军天没亮就派人去买……”
红袖听得气愤,姜若璃却只是静静地绣着帕子。
针脚细密均匀,一如她此刻平静的心境。
除夕夜,府上张灯结彩,欢声笑语不断。
姜若璃早早就睡下了。
她梦见自己还是尚书府嫡女,穿着大红嫁衣,在满堂宾客的祝福中走向新郎。
梦里的霍长策眉眼温柔,可当她伸手去触碰他的脸时,梦境突然破碎。
“砰——”
窗户被猛地推开,刺骨的寒风卷着硝烟味灌进来。
姜若璃惊醒时,窗外正炸开一朵绚丽的烟花。
“姐姐,我们来放烟花啦!”顾清禾甜腻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将军说今晚要好好庆祝呢!”
姜若璃皱眉:“这么晚了,我要休息。”
“哎呀,姐姐就是爱煞风景。”顾清禾娇嗔着,带着一群丫鬟小厮涌进来。
霎时间,整个院子里炸开了锅。
烟花炮竹四处乱扔,甚至还扔到了她的房间,火星子溅在纱帐上,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姜若璃披衣起身想要阻止,却被一个丫鬟撞倒在地,手腕传来钻心的疼痛。
“哎哟!”顾清禾踩着她的手站起来,绣花鞋底狠狠碾过她的手指,“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来扶你起来吧。”
“滚出去!”姜若璃咬牙道。
顾清禾却不依不饶,两人拉扯间,不知谁碰倒了烛台。
火苗“腾”地窜起,转眼就吞噬了整个房间。
“救命!着火了!”顾清禾大声尖叫。
姜若璃回到院子后,便开始整理账册。
她将府中所有的账簿、库房钥匙、田庄地契一一清点,摞成厚厚一叠,直到指尖发麻才停手。丫鬟红袖在一旁看得心疼:“夫人,您真要全交出去?”
姜若璃垂眸,指尖轻轻抚过账册上的墨迹,淡淡道:“既然要走了,这些便不该再留。”
翌日清晨,霍长策刚回府,便见姜若璃站在书房外,身旁摆着几大箱账册。
他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姜若璃神色平静:“府中中馈,今日起交还将军。”
霍长策眸光一沉,还未开口,顾清禾便从廊下快步走来,柔声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不管家了?”
她眼珠一转,忽然挽住霍长策的手臂,娇声道:“长策,既然姐姐累了,不如……让我试试?”
霍长策看了她一眼,竟点头应了:“好。”
自那日起,顾清禾便彻底接手了将军府的中馈,不仅挥霍无度,还以管家的名义,开始对姜若璃处处刁难。
先是克扣她们院子的月银,说是“府里用度紧张”;接着又以次充好,送来的绸缎发霉,瓷器碎裂;最后甚至一日三餐都有一顿没一顿的开始送。
红袖气得眼眶发红:“夫人!她分明是故意的!”
姜若璃却只是取出自己的私房银子,淡淡道:“去买些吃的回来。”
红袖跺脚:“您就这么忍了?”
姜若璃只是望向窗外纷飞的雪,轻声道:“很快,我便自由了。”
可顾清禾并不打算放过她。
三日后,顾清禾“病”了,偌大一个将军府,竟连买人参的银子都凑不出。
霍长策冷冷闯进姜若璃的院子,厉声质问:“这些年你是怎么管的家?账上竟连这点银子都没有!”
姜若璃早有预料,取出提前备好的账册,平静道:“账本交出去时,府中盈余三千两。钱去了哪儿,将军该问顾姑娘,而不是我。”
霍长策翻开账册,眉头越皱越紧。
顾清禾脸色微变,立刻捂着心口咳嗽起来,泪眼婆娑道:“我、我只是添置了些首饰……怎么可能花光?姐姐交账时就说银钱紧张,这些日子我为了打点府中上下,劳心伤神,这才病倒……谁知姐姐竟全推到我身上……”
霍长策见她落泪,神色立刻软了下来,转头斥责姜若璃:“你持家无方,还把烂摊子丢给清禾,害她病成这样?”
姜若璃心口一刺,还未开口,红袖已忍不住跪下:“将军明鉴!夫人这些年为府中耗尽心血,发着高烧还去铺子里查账,大雪天物资紧缺,她自己受冻也要先分给大家,将军的应酬礼数,也是她提前几个月准备……夫人从没有对不起府里的任何人!”
霍长策愣住了,目光复杂地看向姜若璃。
顾清禾见状,立刻扶额呻吟:“长策……我头晕……”
霍长策连忙揽住她,对姜若璃道:“清禾身子弱,不适合管家。这些事……还是交还给你。”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取几两人参给清禾熬药。”
姜若璃看着他将顾清禾打横抱起,头也不回地离开,忽然觉得可笑。
她没接那堆烂账,只让人将人参送去顾清禾院里。
可天还未亮,院门便被霍长策一脚踹开,寒风裹着他的怒意扑面而来,姜若璃刚披上外衣,就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你在人参里掺了什么?清禾喝完便昏迷不醒!”
“剃度?”姜若璃猛地看向霍长策,“你也信这种无稽之谈?”
霍长策沉默片刻,道:“清禾的身子一直不好,若真有妨碍……”
姜若璃突然笑了。
那笑声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带着几分凄厉,笑得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霍长策!你当真眼盲心瞎!是,你战功赫赫,是京都第一美男子,可我姜若璃也不差!无数好男儿倾慕于我,当初若不是皇命难违,我不会嫁你!”
“这些年我替你执掌中馈,殚精竭虑,从未有过半分懈怠。你心里装着顾清禾,我忍了;你要我把一切都让给她,我也忍了。可现在,你竟要我为你的心上人剃度出家?做梦!”
说完,不去看霍长策震惊的神色,她转身就走,再不想多看他们一眼。
“姐姐别走!”顾清禾提着裙摆追上来,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就忍心看我……”
姜若璃加快脚步,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突然,路旁的灌木丛中窜出几个蒙面大汉,一把捂住她的嘴!
“唔——”
姜若璃奋力挣扎,却敌不过对方人多势众。
身后的顾清禾也被人制住,惊恐地尖叫起来:“救命!长策救我!”
霍长策闻声冲出禅院,却只看到两人被拖走的背影。
“清禾!”他目眦欲裂,拔腿就追,却被住持拦住:“将军不可!那些是山匪,凶残成性……”
“滚开!”霍长策一把推开住持,可等他追到山下,早已不见人影。
……
阴暗的山洞里,姜若璃和顾清禾被捆在一起。
“姐姐……”顾清禾瑟瑟发抖,“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姜若璃没有回答,她正用藏在袖中的发簪悄悄磨着绳索。
突然,洞口传来脚步声。
“老大,霍将军带钱来了!”
为首的匪徒咧嘴一笑:“走,会会他去!”
洞外空地上,霍长策独自站着,脚下放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
“钱我带来了,放人。”
匪首踢开箱子,金锭滚了一地。
他数了数,突然狞笑:“不够啊将军,这些只够赎一个。”
霍长策脸色骤变:“什么意思?”
“二选一。”匪首拔出刀,抵在姜若璃颈边,“要妻子,还是要心上人?”
姜若璃浑身僵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霍长策。
他会选谁?
这个答案,她其实早就知道了。
果然——
“我要清禾。”霍长策毫不犹豫,“放了她。”
匪徒们哄然大笑!
有人用刀尖挑起姜若璃的下巴:“听见没?你男人宁可要那个哭哭啼啼的,也不要你!”
“这正妻当得可真憋屈,这么多年都捂不热男人的心!”
“不如跟了我们吧,保准比在将军府快活!”
每一句嘲讽都像刀子,狠狠扎在姜若璃心上。
她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霍长策脸色阴沉:“给我一天时间,我会带足赎金来赎她。”
“不必了。”匪首嗤笑,“谁不知道霍将军根本不在意这个正妻?您带着心上人回去吧,我们兄弟会好好‘照顾’夫人的!”
霍长策却置若罔闻,看向姜若璃,声音低沉:“等我。”
姜若璃就这样看着他带顾清禾离开,看着日头从东到西,看着洞口的影子越来越长……
他却始终没有来。
“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匪首踹翻水碗,“你那夫君巴不得你死在这儿呢!”
夕阳西下时,匪徒们拖起姜若璃:“走吧夫人!回去给我们当压寨娘子!”
过独木桥时,湍急的河水在脚下咆哮。
“磨蹭什么!”匪徒狠狠推了她一把。
姜若璃踉跄几步,突然笑了。
“告诉霍长策。”她轻声道,“我这辈子最后悔之事,就是嫁了他!”
在匪徒惊恐的喊声中,她纵身跃入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