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他们也不敢明着骂天家,于是,盛知婉这个善妒、不贤、只知争风吃醋的庆宁公主便被骂了个狗血淋头。骂她出身皇家,恃势骄横;骂她区区女流,无知浅薄...

不过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他们也不敢明着骂天家,于是,盛知婉这个善妒、不贤、只知争风吃醋的庆宁公主便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骂她出身皇家,恃势骄横;
骂她区区女流,无知浅薄;
骂她后宅女子,只知情爱,享受着边关将士守护的安定,却耍弄阴私,对付有功之将……
“公主!”汀兰气得双眼通红,狠狠咬着牙恨不得立时就打开窗跟下头那些酸腐书生对骂一番!
“公主,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世子封赏跟您有什么关系?您根本没去见陛下,他们凭什么把锅扣您头上!就因为您是个女子,便这样揣测议论!世子退敌的确有功,可公主您为边关将士捐出的银子、送去的粮草和伤药……唔。”
盛知婉将一块糕点送到汀兰口中。
何止这些?
不知这些人若是知道,他们口中争相称赞叹服的精妙兵法,其实,是出自她这个女子之手时,会是什么表情?
“公主!咱们就这样听着吗?”汀兰将糕点从嘴里拿出来。
当然不。
盛知婉眼中滑过冷意,正要让她将窗子掀开。
突然,一道好听的声音从隔壁传出,清越风流,又肆意狂妄——
“啧啧……以前我竟不知,诸位饱读诗书之士,暗地里论起人居然比市井妇人还厉害。人人都道长舌妇长舌妇,依我看,应该改名叫长舌书生才对。”
声落,楼下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嘲讽给惊住了。
然而短暂的沉寂之后,是更加猛烈的狂风暴雨,尤其是在看清楚说话的人是谁之后。
“行聿!?你怎么会在这?”商修远脸色尤其铁青,看着站在三楼居高临下的人,眸子眯了眯,斥道:“还不快点下来,跟各位学子们道歉!”
“商行聿?他就是那个前几日跟五个女子一起喝花酒的废物纨绔……”
“啪!”说这话的人嘴巴被一个茶盏砸中。
“行聿!!”商修远俊眉一蹙。
然而还不等他再说什么,另一个茶盏直直朝着张兄头顶砸去。
“够了!”商修远拉着张兄避开,茶盏落地,他才看向身后吩咐道:“你们去将二少爷压下来!”
“是!”两个将军府的下人冲上楼。
商行聿撇撇嘴,“行了行了,用得着这么麻烦?我自己下去就是。对了大哥,我欠聚贤茶楼的钱你记得付,还有我方才砸碎的那两个杯盏,是人家聚贤茶楼最贵的,也要记得赔钱啊。
我本来是想典当外祖父送我的玉佩,但你跟父亲不都想要那个吗?我要是典当了,你们就更从我这里骗不到了。”
“商行聿!”商修远额头抽了抽,看着被下人压着依旧一副笑嘻嘻模样的人,胸口总一口气憋着:“道谦!”
“道什么歉?”商行聿诧异地提高声音:“我说错了吗?你们这群饱学之士,揣测圣意,又不敢置喙!只敢偷偷摸摸在背后说人家一个女子的坏话。”
“怎么?你们是亲眼见到了、还是有什么别的证据?说你们是长舌妇,都侮辱了长舌妇!人家长舌妇说的话至少还有理有据,你们这群饱学之士,凭自己臆想在这里给人定罪,还不让人说了?”
商行聿左一句饱学之士,右一句饱学之士,脸皮之厚,无赖至极。
却偏偏噎得在场人每一个人说不出半点反驳。
可这样依旧不算完,只见他突然凑到一个人面前:“我记得你!左佥都御史家的长子,叫什么来着?方……方绍辉!对!你既不满陛下只给祁书羡一个从五品,为何不让你父亲上表请奏?”
林掌柜不愧是几位掌柜中做事最周到圆滑的,盛知婉只吩咐让他查人,他却连对方的底细都摸得清清楚楚了。
甚至,还查出那位陶娘子近些年一直在求神问药,到处寻找妇人生子的秘方……
林掌柜说完后便静静立在旁边不再多言。
祁国公府自老国公过世后便败落了不假,可唯有一点,依旧被京城权贵津津乐道,那就是祁国公府的门风。
老国公同妻子相识微末,一辈子只娶了她一个,临终前更是留下训诫——夫敬妻贤,妻贤夫贵,祁国公府男子当重妻爱妻。
祁国公娶了崔氏后虽也有两房妾室,但那是崔氏有孕时主动为他抬的,他在崔氏产子后,也很少去两位姨娘的院子。
因此,京城不少妇人都将祁国公看作爱妻楷模。
然而如今,这位爱妻楷模的祁国公居然在外养外室。
这消息要是传出,祁国公府的名声恐怕要大受影响。
公主最是在意祁世子,如今正是祁世子崭露头角的时候,难道,是想将陶娘子给……
林掌柜想到这头皮发麻。
就在他犹豫如果公主真的下令,自己要如何做时。
盛知婉开口了:“你最近让人散播一个消息出去,就说,慈溪堂来了位送子圣手,尤其要将消息传到陶氏耳中,届时她若去了,你将消息送到国公府。”
慈溪堂是盛知婉另一处私产。
崔氏不是说,女子的义务便是为男子开枝散叶吗?不是说,孟央的孩子养在她名下是为她好吗?不是说,不必经历生产之苦就能当母亲,是天大的好事吗?
既然如此,这样的好事她这个儿媳自然不能独享!
就是不知道崔氏到时候,是会高兴得喜极而泣,还是喜极而泣呢?
盛知婉弯了弯唇。
“另一件事办得如何?”
“回公主,已按照您的要求连夜让人写了出来,只是……您先看看吧。”林掌柜欲言又止,将一卷书册呈上。
盛知婉接过快速看了一遍。
“不错!”
“你将这话本送去苍南和津城附近,找几个酒楼的说书先生,让他们把故事传扬出去。”
“可是公主,”林掌柜终于忍不住,咬牙道:“您这故事里的人物跟祁世子太像了,更何况还有那农家女……您这,不是在为她扬名吗?”
知道公主爱慕祁世子,可没想到为了祁世子能做到这种地步!
“急什么?”
盛知婉眼眸闪烁:“不是还有下卷吗?”
有句话叫捧得越高,摔得越惨。
既然孟央想要扬名,那她便帮她一把,就怕,扬得太高,她自己接不住。
“对了还有件事,”盛知婉差点忘了:“你去宋太医府上送个口信,就说,庆宁所求,到此为止。”
从前为了祁书羡,她付出太多。
如今既然准备和离,那她付出的,自然也要一一收回来。
钱财也好、人情也罢……
祁国公府占了她的,一样样,她都不会手软!
“公主,您是真的要跟世子和离了吗?”从万宝阁出来,汀兰眼睛亮亮的。
盛知婉做的这一切布置都没再瞒着她,她自然也听出来,公主是真的要跟祁国公府划开界限!
“怎么?还不信?”盛知婉笑着看向她。
“不是,”汀兰忽然红了眼眶,“奴婢信!奴婢只是为公主感到高兴!奴婢跟岸芷的命都是公主救的,公主嫁入国公府不开心,奴婢都看在眼里,可是奴婢什么都做不了。可是如今好了,公主想开了,就不会再有人能伤害到您……”
公主是听不得世子半句不好的……
“跪什么?”盛知婉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你说的都是实话,我为什么要罚你?”
“公主?”汀兰错愕抬头。
盛知婉伸手将她扶起来,汀兰更是受宠若惊。
盛知婉看着这个前世为给自己请太医,跪死在宫门外的婢女:“你说得对,以前是我眼盲心瞎,看不清祁国公府是个豺狼窝,但如今我看清楚了,你放心,用不了多久,咱们就会彻底离开这里。”
“公主……您什么意思?”汀兰没明白。
“我会求父皇赐我和祁书羡和离,不过,此时还不是时候。”
当初害过她的人,她要一一讨回再走!
更何况只因一个孟央,她就要求和离,这桩自己当初舍下脸面求来的亲事,父皇恐怕没这么容易答应……
“你去将我的嫁妆单子和私产契约都拿来。”盛知婉道。
汀兰一愣:“这些都是浣竹姐姐在保管,噫?浣竹姐姐呢?刚才还在这。”
盛知婉闻言眼中露出一抹寒凉,她自然知道浣竹去哪了。
不过她这里也有一份钥匙,将钥匙给汀兰,很快,长长的单子和厚厚一沓契约摆在面前。
“当初您出嫁,太后共为您准备一百六十八笼嫁妆,压箱底的现银十六万六千两,铺子八间,宅子和庄子各六套,良田八十顷…………”
盛知婉闭目慢慢听着。
原来,祖母这么早就料到她的境地了吗?
所以,才会一边规劝她一边又掏空私产为她准备这么多的嫁妆,生怕她嫁过来后吃苦。
可她呢?竟因为当时祖母几句叮嘱,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了心,莫名就疏远了她。
就连上辈子祖母病逝,她都被锁在祠堂,连见最后一面都不能……
盛知婉指尖狠狠掐入掌心。
直到呼吸滞涩在喉咙,她才猛地睁开眼吐出一口气。
好在,这辈子一切都还不晚!
祖母还好好的,还没有被那不知从哪来的道士欺骗,最后因为丹毒过量而薨。
“这两年,补贴在祁国公府的东西有多少?”盛知婉目光转到单子上。
汀兰抿了抿唇:“除去您买粮食、棉衣和药材送去边关的,算上这两年铺子和田产收入,共补贴进去现银两万三千两。
除此之外,您嫁妆中的首饰、布匹、书画摆设,有一百一十八件在国公爷和夫人手中,六十三件被大小姐和二小姐借了去,十三幅大家字画、六本棋谱被小少爷拿去观摩……”
“呵!”好一个借、好一个观摩。
盛知婉指尖扫过单子:“这两日你将国公府动过的东西一一列出来,还有库房里的东西,也找个人过一遍眼。”
“是公主。”汀兰心中有些高兴。
公主以前最不在意这些死物,可活人善变,有时候反倒是这些死物最能靠得住!
*
雨势愈发大了。
主院进进出出,直过了两刻钟,崔氏才亲自将一人送出来。
“今日劳烦宋太医了。”崔氏示意,身旁嬷嬷将一个丰厚的荷包递过来。
头发半白的宋太医摆摆手。
拎起药箱,在小宋太医搀扶下钻入马车。
小宋太医早已满肚子不满:“父亲,这么大的雨我过来不就行了?偏这位国公夫人还要让您亲自走一趟,说什么祁世子在战场受了伤,没有经您的眼总是不安心,可我瞧着,那算什么伤?再晚来半天,伤口都要长好了!”
“您也是,每个月都要来祁国公府一趟,到底是为什么?我不信您真是为祁国公和国公夫人把脉的,当初三王爷腿疾,也不见您这么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