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川眼中满是痛苦。“我知道,无论我现在说什么,做什么,你和阿沅都不会再原谅我了。”“是我做错了事,我自作自受,我认。”“我答应和你和离,但还不是现在。”“请你...

谢宴川眼中满是痛苦。
“我知道,无论我现在说什么,做什么,你和阿沅都不会再原谅我了。”
“是我做错了事,我自作自受,我认。”
“我答应和你和离,但还不是现在。”
“请你再给我几天时间,允许我最后再为你和阿沅做一点事。”
“不管你信不信,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们失望了。”
他朝女儿墓碑深深鞠了一躬,有泪水滴落,洇湿了脚下的土壤。
而后直起身子,转身离去。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谢宴川却又回头看我。
“令宜,一开始我对你和阿沅好,确实是出于欺骗。”
“但渐渐的,我开始情不自禁。”
“我狠不下心牺牲阿沅,也不忍看你伤心。”
“但子宸的心脏病越来越严重,裴舒灵质问我,是不是有了自己的家,就不打算管她们了。”
“大约是一念之差吧,我逼自己狠下心来,策划了刺杀。”
“为了兑现当初,我给裴舒灵和子宸的承诺。”
“亲眼看着阿沅死去时,我很心疼。”
“心疼到一句话也说不出,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我用尽全力逼自己冷着一张脸,因为怕下一秒就直接哭出来。”
“我告诉自己这是对的,这只是计划中的一环。”
“本来当初要这个孩子,就是为了给子宸治病。”
“但我还是哭了,可当他们剜出阿沅的心入药时,我在书房枯坐一上午,眼泪止不住地流。”
“裴舒灵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我。”
“摄政王妃这个身份,不仅是为了补偿。”
“而是我心里的摄政王妃,只能是你。”
“我现在也已经看清了裴舒灵的真面目,可惜为时已晚。”
“令宜,我早已不知不觉爱上了你。”
“虽然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我想起当年谢宴川斥巨资为我建造的那座摘星楼。
十层高的楼阁,每次我想让他陪我去,他总说朝务繁忙。
我只能一个人慢慢爬上去,站在楼顶看长安城的万家灯火。
那时候总觉得,等他忙完这一阵就会陪我。
现在才明白,从他不肯陪我登楼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走不到一起了。
……直到第二次堂审那日,我手中的证据仍不足以定裴舒灵的罪。
谢家势力庞大,此案眼看又要不了了之。
谁知谢宴川突然当庭认罪,将裴舒灵的罪行也一并供出。
大理寺刚宣读完判决,裴舒灵就疯了似的扑向谢宴川,却被衙役死死按住。
“谢宴川你疯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你为什么要把这些说出来!
除了你没人知道我做过这些!”
“你背叛我!
你敢背叛我!”
“你口口声声喜欢我,做什么都是以我和子宸的名义。”
“现在东窗事发你就想拉我垫背,你喜欢我你能忍心看去死?”
“都是骗我的,这么多年你一直在骗我!”
“你不能这么对我啊,你忘了我们的子宸了吗?”
“子宸她还那么小,他不能没有阿娘在身边啊……谢宴川,你这么陷害我,你不得好死!”
谢宴川看着她疯癫的模样,眼中再不剩一丝感情。
最终,二人以谋害人命、私取器官之罪,被判斩立决。
谢家连夜将他从族谱除名,生怕牵连全族。
死刑执行的当天,我没有去看,而是来到了女儿的墓前。
“阿沅,母妃终于为你报仇了。”
“所有害你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我和谢宴川和离了,但你不用担心阿娘以后都是一个人。”
“他把阿娘的嫁妆和彩礼都还给阿娘了,在你外祖父的帮助下阿娘准备建造一座慈安堂。”
“专门帮助和你一样的小孩子,让他们能平安健康的长大。”
“阿沅,阿娘好想你啊。”
谢宴川没了摄政王的身份,他的背后还有身为百年世家的谢家。
谢家权势滔天,暗中四处奔走,想为谢宴川开脱罪名。
我们虽掌握了谢宴川的作案动机和详细过程,却缺少裴舒灵参与其中的确凿证据。
公堂之上,裴舒灵哭得梨花带雨,声声泣血,“民妇当真不知情啊!
都是谢宴川一手所为!”
她将罪责推得干干净净,字字如刀,直指谢宴川心口。
谢宴川站在堂下,听着这个曾与他耳鬓厮磨的女人颠倒黑白,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他终究没有拆穿她的谎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表演,目光渐渐凉了下来。
我望着谢宴川的侧脸,那轮廓依旧俊美如初。
曾几何时,这张脸对我温柔浅笑,为我描眉梳发,在阿沅生辰时亲手为她戴上长命锁。
如今想来,不过是一场精心编织的幻梦。
裴舒灵还在声嘶力竭地辩解,声音尖利刺耳。
谢宴川闭了闭眼,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这世间最讽刺的,莫过于亲眼看着自己捧在手心的人,露出这般丑陋的面目。
就像他曾经让我看清的那样。
谢宴川虽然没有揭穿裴舒灵的满口谎言,但也没傻到直接认罪。
第一次堂审未果,谢家暗中使了手段,案子一时陷入胶着。
二次升堂前,我去了阿沅的坟前祭扫。
将一束白菊放在墓碑前,我轻轻抚过碑上阿沅的名字。
恍惚间仿佛又看见她仰着小脸,掰着手指细数心愿的模样。
“父王答应过的,等阿沅过了五岁生辰,就带我去东市吃桂花糖糕,西市看胡商杂耍……南市的绢花,北市的泥人,阿沅都要!”
而她的五岁生辰转眼到来,正该是喜欢嬉闹玩耍的年纪。
我的活泼好动、喜欢热闹的阿沅,却只能冷冷清清地,长眠在这里。
我又想起那时谢宴川看着得到承诺后兴高采烈的阿沅,眼中不经意流露的茫然、不忍和迟疑。
当时的我虽然感到奇怪,但谢宴川多年如一日的麻痹,却没能让我即时拾起警惕。
阿沅拿着刚买的玩具,跳到他怀里,搂着他脖子说“父王真好”时。
谢宴川心中,却在规划着那场即将夺去阿沅生命的刺杀,和那场没给她留下全尸,只留下满身伤痛,和比伤口更痛的残酷真相的阴谋。
一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另一束黄菊,放到了白菊旁边。
是谢宴川。
谢家在京城一手遮天,他能出现在这里,我其实并不奇怪。
他望着阿沅的墓碑,痛苦地闭上眼睛,眼角有泪滚落。
“阿沅,父王对不起你。”
我冷笑:“她倒在地上求你救她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起来,你是她父王?”
他没有辩解:“我欠你们母女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那就请你赶快离开,我和阿沅,都不欢迎你。”
他别过脸,用手背快速抹去眼角的泪水,一串红绳从袖子里露了出来,正是阿沅熬了三夜亲手编的平安手串。
我瞬间崩溃:“谢宴川,你到底有没有心?”
“这手串是阿沅熬了三个通宵编的,她熬到眼睛发红却还坚持捻着丝线,连嬷嬷劝她歇息时她立马拒绝,生怕你多做一会儿噩梦。”
“你应酬回府晚,阿沅觉都不睡,守在窗边往外看,就为了你回来时,第一时间去门口迎你。”
“你是真的应酬,还是在和裴舒灵鬼混,去陪你们俩的孩子?”
“你生病时,她担心你担心得睡不着,一晚上偷溜出来好几次,从门缝里看你有没有不舒服。”
话未说完,我喉头一哽。
眼前又浮现阿沅倒在血泊里的模样,她的小手朝谢宴川伸着,到死都不明白为何父王不抱她。
“你做戏都不愿意做全套,临死前还让她看清了你的真面目。”
“你让她死了都不得安宁!”
“她哭着喊疼,朝你伸手时,你是怎么忍心不抱一抱她,就那么冷眼看她在血泊里断了气?”
“谢宴川,你连人都不算!”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嫁给你。”
谢宴川看着我因悲愤而摇摇欲坠的单薄身影,下意识伸手。
他似乎是想抱一抱我,却被我一把推了个踉跄。
我抹去脸上的泪水:“你应该已经看到了。”
我指着墓碑上女儿的名字:“我给阿沅改了姓,从此以后她叫崔沅。”
“我会和你和离,你不配做阿沅的父王,从今以后,她是我一个人的女儿。”
谢宴川的脸色瞬间惨白。
裴舒灵意识到事情败露,捂住嘴惊恐地看着他。
她不敢置信,又去翻看其她证据。
谢宴川与裴舒灵的互传的情诗、谢子宸的治病记录、谢宴川计划刺杀的证据,甚至还有他在我的药里加入红花的证据。
这些证据无不说明,我已经完完整整知道了这些年来,他欺瞒我的一切。
谢宴川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中的慌乱清晰可见。
他一把箍住我的肩膀,低吼,“这些……这些都是伪造的!”
“这些都是别人为挑拨我们的关系,故意伪造出来的!”
“令宜,你信我,我对你和阿沅那么好,我怎么会做出对不起你和阿沅的事!”
我笑了一声,“是啊,你对我和阿沅那么好,我们也以为你是最好的夫君,最好的父王。”
“可事实却是,我亲耳听到了你和太医计划好的一切。”
谢宴川颓然松手。
“刺杀是你一手设计的,目的就是夺走阿沅的心脏,以崔氏女五岁生辰的七窍玲珑入药,治好子宸的心脏病。”
“你早就计划让我们的孩子去死,这些年你对她这么好,全都是出于你的愧疚。”
“是你让太医给我灌入红花,不仅夺走了我的孩子,更让我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谢宴川想要辩解,却只是徒然张了张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说你只会有子宸一个孩子。”
“而我,会永远是你的王妃?”
我冷笑一声。
“狗屁的摄政王妃!”
我死死瞪着她们,好似要将他们生吞活剥。
“我要为阿沅报仇,哪怕身败名裂、倾尽所有,我也要你们血债血偿!”
裴舒灵被我眼中的恨意吓到,情不自禁瑟缩了一下肩膀。
我幽幽一笑:“你们联手害死了我女儿,你们以为,我会让你们的儿子好过?”
裴舒灵尖叫一声:“不!”
“你以为凭这些就能定我们的罪?”
“他谢宴川什么地位,摄政王府什么势力、财力,你是王妃你比我清楚!”
“我警告你,崔令宜,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谁都救不了你!”
“你敢动子宸一根汗毛,我和宴川一定不会放过你!”
谢宴川却面如死灰,痛苦地闭上双眼。
“令宜,是我对不起你,辜负了你和阿沅的信任。”
“宴川,你在说什么?
你怎么可以认?”
裴舒灵试图打断她,谢宴川却没有理会,兀自说:“我知道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会再原谅我。”
“但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补偿你,用整个余生来弥补我犯下的罪孽。”
“但子宸还只是个孩子,他是无辜的啊。”
我讽刺地笑了,“补偿?”
“你要怎么补偿我?”
“什么补偿能抵得过我女儿的命?!”
谢宴川眼圈通红,“令宜,对不起……你是对不起我,可你最对不起的不是我,是阿沅!”
“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我会进宫,把证据交给皇上,让你,和你心爱的她。”
我指了指震惊于谢宴川的坦白,已经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开脱的裴舒灵。
“为你们的罪行付出代价!”
“不能让她进宫!”
裴舒灵死死抓住谢宴川手臂,用力摇晃。
“要是她把证据交给皇上,我们一定会坐牢的!”
“谢宴川!
你醒醒啊!”
“你要死自己去死,别拉着我垫背!”
我把证据收好,起身向门外走去。
谢宴川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他甩开裴舒灵,紧紧抓住我的手腕。
她的声音带着痛苦与哀求。
“令宜,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女儿……”她的话音未落,皇上身边最得力的太监李公公声音传了进来。
锦衣卫紧随其后,谢宴川下意识松手。
我快走几步躲到李公公身后,看他们将谢宴川和裴舒灵牢牢围住。
“王爷,裴夫人,奉皇上口谕,二位涉嫌谋害郡主,即刻收押候审。”
“不、不是这样的!”
裴舒灵尖叫:“你们一定是弄错了,是这个女人,是她!”
她指着我:“她绑架了我儿子!”
“你们该抓的人是她!”
话音未落,祠堂偏门传来窸窣声响。
谢子宸揉着眼睛走出来,衣襟上还沾着糕点碎屑。
“阿爹,阿娘,你们来接子宸了?”
裴舒灵脸色瞬间惨白,“你、你早就进过宫里了,你是故意用子宸引我们过来?”
“你给我们下套!”
我冷冷看着她,将手中的证据全数交给了李公公。
“这是谢宴川与太医院往来的密信和当日参与谋害郡主的侍卫供词。”
裴舒灵还在垂死挣扎。
“你们疯了不成?
他可是摄政王!”
“这满朝文武谁不敬他三分?
你们怎敢动他!”
“别抓我,我什么都没做!”
“是谢宴川,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谢宴川没料到她会将一切都推到自己身上,眼中满是震惊。
他看着满嘴恶毒,胡乱攀咬的裴舒灵,发现自己竟似乎有些不认识她了。
谢宴川被押着经过我身边时,忽然顿住脚步。
他最后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有悔恨、歉疚,似乎还有他从前惯于在我面前伪装的,爱意?
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相信?
我紧了紧怀里女儿的牌位,冷冷望着他。
阿沅,害你的人,母妃一个都不会放过。
母妃你一定会为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