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淮宁是个行动派,既然有这个想法,就要早一天实行。陆沉舟有今天,是靠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走出来的,谁都没有资格置疑。许淮宁准备一份申诉材料,题目就叫做《关于军属不当...

许淮宁是个行动派,既然有这个想法,就要早一天实行。
陆沉舟有今天,是靠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走出来的,谁都没有资格置疑。
许淮宁准备一份申诉材料,题目就叫做《关于军属不当言行影响部队团结的情况反映》,重点突出三个问题:
1,王X公开质疑军官晋升公正性
2,传播“靠关系晋升”的不实言论
3,破坏官兵团结的政治影响
当然,她不会越级反映,而是通过三个正规渠道:先向营部妇女委员会提交材料;抄送营部政治教导员;让陆沉舟以“家属反映问题”名义转交团政治处。
陆沉舟看过了,许久没说话。
“怎么啦?写的不好?有意见可以提出来。”
“没有,你这字娟秀工整,没有一个字写错,我莫不是娶了个才女?”
“少打趣我,我连大学都没读过的人,称才女,岂不让人家笑话?”
陆沉舟挑出两份要带走,“我说是就是。”
材料上交之后,许淮宁就不管了,接下来的两天,她写好了一篇散文,和一首诗歌《离愁》。
推敲了一番,没有可改进的,许淮宁就寄往报社。
部队人多,报社的地址明晃晃的写在信封上,许淮宁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去市里亲自投。
“问舟不是说星期天过来吗?让她帮你寄,市里你不熟,别迷路了。”
“我又不是路痴,长了嘴还能迷路了?”
但陆沉舟就是不放心,为了让他安心,许淮宁就接着等。
“弟妹,弟妹。”刘卫红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赶紧又把门闭上。
“嫂子,怎么了?”许淮宁闻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刘卫红指了指隔壁,面露喜色,“处理通报下来了,王丽这下老实了。”
“在哪看?”
“张贴在楼下的公示墙上,每一个人都能看到,可真好。”
许淮宁得去看看。
果然,通告下面站了好多人,许淮宁不动声色地站在后面,看上面的内容:
近期,营部收到反映,个别军属存在不当言行,在公开场合质疑军官晋升公正性,传播不实言论,影响部队内部团结。
经调查核实,情况基本属实。为严肃纪律、维护部队良好风气,经营党委研究决定,作出如下处理:
一对涉事军属王x同志进行批评教育,由营妇女委员会主任对其进行诫勉谈话,责令其深刻检讨。
二对秦××副营长进行提醒谈话,要求其加强对家属的管理教育,避免类似问题再次发生。
三加强军属思想引导。
对个别思想有偏差的军属,由妇女委员会重点帮扶……
这已经是满格处理了。
“这个秦营长媳妇是不是傻?帮不上忙,还拖了秦营长后腿,男人应该恨死她了吧?”
“恨有什么用?自己媳妇什么性子不知道啊?早管管能有这事?”
“你是说……男人知道?”
“王丽才随军几天?她男人不说,她怎么知道陆营长的事?”
“也是哈……”
两个军嫂旁若无人地交谈,直到看到身后的许淮宁,才噤声。
“弟,弟妹……”
这许淮宁可不是一般人物,刚随军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怕谈不上,还是有所忌惮的。
王丽匆匆跑下来,挤进人群,伸手就要撕告示,“别看了,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你们没说过闲话,没嚼过舌根啊?”
王丽有些气急败坏,她也一直没想明白,她不就是说了两句闲话,就被公告批评,谁敢说自己的嘴巴就一定干净?
可她忘了闲话和闲话不一样,有的话不叫闲话,叫造谣叫污蔑,性质可完全不一样。
有个和王丽在一起唠过嗑,自以为能说上话的小姐妹,就拦住了她,“这个可不能撕啊,撕了会犯大错误的。”
王丽正一肚子憋屈缺个发泄渠道,这么一来可算逮住了。
王丽一把把她推开,“你也看我的热闹是吧?我就知道你们都憋着坏了,我从老家带的蕨菜,你们吃了拉了,把我的好全忘了。”
得罪一个人不可怕,平等创飞一群人可太本事了。
蕨菜不是分给一个人,不是一个人吃了,只要分到蕨菜的人自动对号让座。
就是点破蕨菜嘛,还能当祖宗供着?
王丽这一推,直接把最后一点人缘也推没了。
围观军嫂们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有人撇嘴冷笑,有人摇头走开,先前拦她的“小姐妹”更是涨红了脸,又羞又恼地退到人群外围。
许淮宁站在台阶上,声音不轻不重正好让所有人都能听见,“王嫂子,组织处理是为了治病救人,起到警示的作用,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要是对处理有意见,可以按程序申诉。”
她特意又看了眼告示,“这上面写的可是‘个别军属’,又没点名道姓,你这是抢着对号入座?”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立场,又给王丽留了最后一点体面。
可王丽正在气头上,也正沉浸自己的思维里面,竟冲着许淮宁嚷道:“少在这装好人!要不是你揪住不放,哪会有今天的事?”
许淮宁笑了,“嫂子可真有意思,允许自己信口雌黄,别人澄清一下就不行了?你要是能管住自己那张破嘴,哪还有这样那样的事?还是说你觉得军人好欺负?你说啥就是啥?”
“王丽!”一声厉喝突然从人群外传来,秦副营不知何时站在楼梯边上,脸色铁青。
他大步走过来,一把拽住王丽的胳膊,“还嫌不够丢人?跟我回去!”
王丽还想挣扎,秦副营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鸡,涨红着脸不吭声了。
秦副营经过许淮宁的身边,看向她的目光里有一种阴恻恻的东西,可能是恨吧?
许淮宁没有躲避,坦然地迎接他的目光,正如刚才那两个军嫂所说,这才是幕后的那个人,会咬人的那啥从来不叫。
看着夫妻俩狼狈离开的背影,刘卫红凑到许淮宁身边小声说:“听说今早营党委会上,教导员当着全营干部的面点了秦营的名。”
她比了个手势,“今年年底的考核,他怕是要悬了。”
许淮宁轻轻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说话是要符合实际的,不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这话说得轻,却让周围几个军嫂都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当天晚上,家属楼格外安静。
秦副营家灯亮到深夜,隐约传出争吵声。
许淮宁手指塞着耳朵,“活该,真以为上嘴皮碰下嘴皮,可以胡说八道了?”
陆沉舟走过来坐在床沿上,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
许淮宁疑惑的问:“什么东西啊?”
“这个月的工资发了,交给你。”
许淮宁犹豫了,这要是以前她就接了,能上交工资的男人差不到哪里去。
可现在不一样了,陆沉舟有了白月光,两个人还能走下去吗?走不下去没理由拿工资。
“怎么了?”
许淮宁把信封推了回来,“你自个收着吧,我有钱。”
陆沉舟拉住许淮宁的一只手,把信封拍在她的手上,“上交工资是每个丈夫都要做的,你的钱是你的钱,我的钱也是你的。”
许淮宁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拒绝,感觉要是再拒绝,陆沉舟都要变脸了。
“好吧,我先收下,你要是有需要再问我要。”
许淮宁清点了工资,一共是118块2。
这个数目,和陆沉舟的工资刚好吻合。
那么问题来了,他怎么资助“白月光”呢?
还是说白月光根本不存在,是聂小云故意挑拨?
算了,有没有总会露出马脚,露出马脚的那天就是她和陆沉舟离婚的那天。
可能有人要问了,为什么不直接问呢?在许淮宁看来,两个人本身就没有感情,陆沉舟和她结婚是为了帮她,你对“恩人”不能有太多要求。
许淮宁在日记本上记了下来:10.20号118.2元。
陆沉舟低下头看着,“你在记什么?”
“这是我的习惯,记录收支,做到心中有数。”许淮宁扯谎。
陆沉舟往前翻了翻,什么都没有。
“你这个习惯是从今天开始的?”陆沉舟似笑非笑。
“今天是你第一次上交工资,我当然是从今天开始记账,没毛病。”
陆沉舟把要洗的衣裳收集起来,趁着晚上有时间,洗好晒好。
许淮宁正伏在桌前写着东西,直到听见阳台传来衣架碰撞的清脆声响,才猛然惊觉,等等,今天换下来的内衣裤还放在脏衣篓里!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阳台,正看见陆沉舟背对着她,貌似就是她的内衣裤。
“那个……我自己来就好……”许淮宁耳根发烫,伸手就要去接。
陆沉舟侧身避开,神色如常地继续挂衣服:“水凉,你少碰。”
“以后我的衣裳不用你洗,我自己洗。”
“男人是干嘛用的?别跟我客气,等我老了洗不动了,你也会帮我洗,这叫互帮互助。”
陆沉舟想的可真远,许淮宁都没有信心,不知道两个人能不能走到那个时候。
“听说这次的事会影响到秦营长的考核?”
“嗯,这次的事情十分恶劣,也怪不得别人,是他自找的……”
当天晚上,许淮宁就写了一封举报信,举报林行长利用职务上的便利,索取他人财物,非法收受他人财物,为他人谋取利益,且数额较大。
第二天早上就投进了举报箱。
许淮宁可不是无的放矢,上辈子她嫁给沈明远,多多少少知道林行长的底细,日后可是被又又夫见的。
只要上级重视了,开始查了,林行长即便还在位上,也不敢批沈家的贷款。断了沈家的后路,才能病急乱投医,心甘情愿跳坑。
许淮宁暂时不想让沈家知道她落脚的地方,所以次日清晨,她换上最朴素的衣服,拎着鸡汤就去了医院。
推开病房门前,许淮宁用力揉了揉眼睛,让它们看起来红肿不堪。
病房内,除了沈家三口,林雯雯也在,和沈明远离的很近,正一勺勺的给他挖苹果。
这个时候,许淮宁应该不“认识”林雯雯,她假装没看到,径直走向王翠芬,“阿姨……”
“淮宁来了!”王翠芬热情地迎上来,眼睛却直往许淮宁身后瞟,“房子卖了吗……”
“没有,郊区的房子不好卖,陆叔说会帮着留意,什么时候有买家,再联系我。”
王翠芬待许淮宁并不好,在她眼里,许淮宁一个孤女是配不上她的儿子的。
可如今不一样了,她要从许淮宁身上掏钱。
“那可怎么办呀?明远的病不能再等了,厂子这一阵子又不好过,拿不出钱来……淮宁,你马上就是沈家的儿媳妇了,你可得想想办法。”
许淮宁皱眉,“阿姨,我一直在想办法,伯父阿姨,咱借一步说话。”
三个人来到了医院外面。
“我爸爸生前有个战友,他有个弟弟现在在省里管贷款的事,听说咱们厂有困难,他说可以帮忙。”
沈安泰眼睛一亮,“淮宁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许淮宁微笑,“不过……他需要一些‘好处费’。”
沈安泰理解,他又不是没贷过款,道理他懂。
“要多少?”
“三千。”
沈安泰脸色变了变,有些为难,“这……会不会太多了点?”
“沈叔叔,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机会可不等人。”许淮宁循循善诱,“等贷款下来,这点钱算什么?九牛一毛。”
沈安泰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了头,“好,我给,但我得见见这个人,当面和他谈。”
沈安泰生性多疑,人送外号“沈狐狸”,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许淮宁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关系?可从来没听她说过。
许淮宁没有犹豫,痛痛快快地答应了,“可以,我去联系一下,再通知你。”
许淮宁早做好了准备,她找了一个颜值、气质都不错的人临时充当一下。
宋彦召三十多岁,没有工作,用别人的话说游手好闲的,不受待见。
但许淮宁知道,他从七几年就开始偷偷做小生意,如今也算是个小富翁了。
宋彦召偷偷做生意的时候,被人举报了,许淮宁先看见了治安人员,跟他打了声招呼,他提前跑了。
算是帮了宋彦召,宋彦召知恩图报,送过许淮宁收音机录音机,她没收。
恰好宋彦召皮囊不错,走过南闯过北见过世面,挺符合上位者气质的。
许淮宁走到沈明远床前,林雯雯已经离开了。
“明远,喝点鸡汤吧。”许淮宁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
沈明远下意识避开,可能觉得太过,勉强喝了一口,“谢谢……淮宁是吧?虽然我不记得你,但你真是个好人。”
好人?许淮宁在心里冷笑,上辈子她就是太“好”了,才会被你们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医生说什么时候能出院?”许淮宁转向王翠芬。
“搞到了钱就出院,转到大医院去。”
“那不耽误结婚,我没成为沈家人之前,韦叔叔不帮我。”
王翠芬保证,“不耽误,一定结。”
看着他们贪婪的眼神,许淮宁知道鱼儿上钩了。
宋彦召给沈安泰的第一印象是靠谱,气质谈吐都符合,他在心里认可了一大半。
“韦同志在银行的哪个部门上班?”
宋彦召敛眉,“你是什么意思?是不信任我,还是想钳制我?告诉你,想要贷款的人有的是,要不是我看在我哥和淮宁的面子上,我不会帮你。
还以为你有多大的面子啊?在我这儿一点也没有,你要是不信任我,大可以现在就走,我绝对不拦你。”
沈安泰赶紧道歉,“韦同志别生气别生气,我绝对不是不信任你的意思,大家交个朋友嘛……韦同志,我想贷款十万,可以吗?”
宋彦召装模作样,“我哥让我帮忙,我自然要帮,但你也是知道的,这东西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要层层审批……你懂的。”
“我懂,我懂。”
沈安泰规规矩矩地把一沓钱送上。
宋彦召当着两个人的面点了点,揣在了衣兜里。
“一切都好说,我先走了,你们回家等消息。”
沈安泰还是不太放心,“淮宁,这人靠谱吗?”
许淮宁反问道:“沈伯伯,您还有更好的门路吗?有的话我就去跟韦同志打退回,三千块钱我也觉得太多了。”
沈安泰哪有更好的法子?不知道什么人给林行长使绊子,林行长吓的,把正在申批的贷款中止了。
“不多不多,淮宁你盯着点,现在我就指望你了。”
许淮宁在心里冷笑,沈家人骗钱骗感情,她都要一点一点拿回来。
她就算做公益,也不能便宜了这些混蛋。
——
宋彦召把三千块钱都给了许淮宁,并谢绝了她的“感谢费”。
“这些年,你被许家骗的也差不多了,这点钱还是留着傍身吧。”
外人都看的很清楚,只有许淮宁看不透,傻子一般被耍了上辈子。
许淮宁骂自己一句:眼盲心瞎,上辈子死的不冤。
“宋哥,谢谢你。”
“跟哥客气啥?忘了你怎么帮我了?”
那一次他搞的是电子产品,要是被抓到了,物品和钱款都要没收,少说损失三五千。
刚创业的五千和现在的五千可不一样,这份恩情宋彦召记得。
“他是谁?”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许淮宁耳边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沉舟站在她身边。
“我一个朋友。”
“朋友?他找你什么事?”
那个男人给钱了,他都看见了。
“有点事,但我不方便跟你说。”
陆沉舟继续追问:“你缺钱?”
陆沉舟这么说摆明了刚才的事他都看见了。
“缺,钱是好东西,估计没几个人不缺的,但你放心,这钱本来就是我的,从别人那里拿回来罢了。”
陆沉舟换了一个话题,“找到买主了,讲到五万块,说个时间你去见见买主。”
许淮宁只想拿钱走人,至于卖给谁,她不关心。
“不用见了,你和陆叔办好了就行,我相信你们。”
“也好。”
陆沉舟是一身休闲服装,许淮宁不敢看他,用刚流行过来的一个词形容,那就是帅。
“听说你要去南方?”
许淮宁点点头,“是有这个打算,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南方刚开放,全国各地的人都去了,鱼龙混杂,你不能只想着好的一面,这些因素也要考虑进去。”
许淮宁又何尝不知道?但沈家不是无能之辈,等他们醒悟过来被许淮宁耍了之后,是不会放过她的。
“路是人走的,只要离开这里,去哪里待着都比这儿强。”
陆沉舟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和沈明远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没有,我做了一个梦,认清了一些人,现在梦醒了。”
陆沉舟突然说道:“过几天我就要回部队了,我会申请到一套房子。”
他顿了顿,“两室一厅,有单独厨房,厕所。”
许淮宁猛地抬头,树叶的阴影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晃动。
说实话,她有点懵。
“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可以结婚,我能带你走。”
许淮宁觉得,这个提议比南方未知的风险更令她无措。
算起来,她与陆沉舟相识也有好几年了,但仅限于邻居哥哥的关系,连他什么时候参军、是干什么职位都不清楚。
有限的信息也是从陆叔叔和丁姨那里知道的。
“我们没有感情。”
“感情不是与生俱来的,是培养出来的。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加急打结婚报告,很快就可以批下来,一切都来得及。”
许淮宁的声音发涩,“你为什么帮我?”
她把这场婚姻定义为帮,不会有别的解释了,她可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陆沉舟喜欢她。
陆沉舟言简意赅,“你父亲临终托付过二叔,二叔托付过我,而且我也到了结婚的年龄,爷爷奶奶都在催,我和你也比较合适。”
陆沉舟的目光扫过她不知所措缠斗在一起的两根食指,“当然,你要是不愿意,我也尊重你——”
“我愿意。”许淮宁打断他。
这个决心下的比她想象中容易,比起沈家以后可能会有的报复,和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结婚反而成了更安全的选择。
陆叔叔经常夸赞的人应该差不了。
陆沉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可是认准了你答应了,等会我就打结婚报告,也会通知爷爷奶奶。”
有些话许淮宁想讲在前头,“我知道你是在帮我,要是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不要有顾虑,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不会耽误你的。”
陆清平走了出来,问道:“沉舟,你吵什么?”
“二叔,不是我想吵,是有人想让我放过他那个野儿子。”
陆清平皱眉,“大哥,你也是个知识分子,这么糊涂吗?”
陆清北解释,“我不是为了救他,我是为了陆家的声誉,这要是传将出去,人家怎么看呢?”
“怎么看?只会说陆家清明不包庇,我赞同沉舟这么做。”陆清平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陆清北孤立无援,连话都苍白了,“老二,怎么连你都帮他?薛菱镜已经让我送进去了还不够吗?沉舟,就算当年我对不起你妈,你气也该消了吧?”
“我对陆泛舟能有什么感情?他早被赶出去了,碍不着沉舟的事!可要是真把他送进去,外人只会说陆家冷血无情!你要是解释了,我替别人养了18年的儿子,戴18年的绿帽子,我在学校还怎么工作?”
陆沉舟满是嘲讽,“原来不是替陆家着想,是替您这张老脸着想,当初怎么不管住自己的裤腰带?脸面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
陆清北恼羞成怒,“我就这点错处,你揪住不放是吧?”
陆清平,“你这点错处引狼入室,害死了嫂子,你还有什么脸在沉舟面前说这样的话?”
“老二,我要怎么做?难道要我跪下来吗?”
陆沉舟泼了一盆冷水,“你从没认过错,没跪在我妈坟前说一句对不起!现在倒要我放过那个野种?就为了你那点可怜的脸面?!事到如今,你认为在我面前说话好使吗?”
“我是你爸!”
“我现在还叫你一声爸,你要是再执迷不悟,我就不是你儿子。”
“清北!”老太太的拐杖就落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身上,“你白读了这么些年书,那个狼崽子,害得你爸至今躺在床上,昨晚又入室抢劫,要不是沉舟刚好在家,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
老太太的拐杖可不是吃素的,接连打了五拐杖,陆清平才拦住了她。
“妈,当心气坏了身子。”
老太太气呼呼的坐下,骂道:“我和你爸干了半辈子革命,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是非不分的糊涂蛋?罢了罢了,你给我滚,以后也不必来看我们,就当我死了,你没爹没妈。”
陆清北终于低下了头,“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不想让咱陆家成为别人的笑话。”
老太太在椅子上坐下,“笑话就笑话吧,本来就是个笑话,我儿子自己不检点,引狼入室,害死了我儿媳妇,替别人养了18年的儿子。不帮自己的亡妻报仇就罢了,还打算原谅罪魁祸首,还处处为他打算,谋个好前程。
别说别人了,我都想大声笑,当了王八还处处维护他龟儿子的人,太好笑了。”
老太太威武啊。
陆清北手指发抖去扶眼镜,“妈!我是校长,要是这事传出去……”
陆奶奶摆摆手,“校长?我看你太不合适,自己里外不分是非不分,怎么去教书育人?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满屋死寂,陆清北的嘴唇颤了颤,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好了,沉舟,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去做,那个狼崽子就应该送进监狱,让国家教育教育,别为害社会。老大,你也走吧,等我和你爸没了,通知你再来。”
“妈——”
“走吧,别废话了。”
陆清北只得爬起来走了。
陆奶奶冲着他的背影,骂了一句糊涂蛋。
陆清平说:“妈,我们一家搬过来和你们一起住好不好?”
“搬过来也行,清平,你怎么不是我大儿子?”
陆清平开玩笑,“这得问问你和我爸了,为什么把我生成了老二?”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气氛好多了。
陆沉舟只有四天假期,除去路上的时间,他们也该动身回部队了。
回部队之前,陆沉舟打算去祭拜母亲,大仇得报,要告知一声。
结婚的时候太仓促,也怕许淮宁为难,就没带她去祭拜。
这一次,陆沉舟打算和媳妇一起去。
“媳妇?”
“怎么了?”
“我想去祭拜我母亲。”
许淮宁主动说道:“我陪你去,让婆婆认识一下我这个儿媳妇。”
“那你换身衣服,穿的厚一点,可冷。”
许淮宁问道:“很远吗?”
“嗯,来回得半天。”
许淮宁就回去把自己裹成了粽子。
陆奶奶嘱咐,“你妈喜欢吃苹果和冻梨,你多买点儿。”
陆沉舟答应了,去找王峻,他什么都能搞定。
许淮宁以为顶多坐个公交车,没想到坐上的是短途客车。
大概走了一个小时,两个人在中途下车。
这是一片山区,若是别的季节来,可能是山青水秀。
现在是冬天,就有点荒芜了。
陆沉舟指着不远处的山丘,“就在那里,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许淮宁还是问了出来,“这是你们陆家的祖坟吗?”
陆沉舟的表情一僵,“不是,这里埋着我的母亲和她的母亲。”
许淮宁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婆婆不是埋在陆家的祖坟,却是埋在娘家呢?
陆沉舟看出了许淮宁的疑惑,解释道:“我妈是外公外婆唯一的女儿,上面有四个哥哥,都很宠我妈妈。”
“我妈去世,外公一家很伤心,可伤心归伤心,也没太苛责陆家,都以为是意外。陆清北在我妈还没出一个月就另娶了,说没有点猫腻谁信啊?我外公和舅舅一气之下,就把我妈的坟迁走了,埋在这里了。”
“我外公和舅舅百年之后都会来这里。”
许淮宁明白了,怪不得说陆清北十多年没祭奠亡妻,是没脸来祭奠啊。
寒风卷着枯叶,山谷里格外冷。
许淮宁跟在陆沉舟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走。
两座坟茔一前一后依山而立,在前的那座墓碑稍显陈旧,在后的那座则要新一些,显得格外孤寂。
陆沉舟停下脚步,声音低哑,“到了。”
他先走到后面的那座坟前,用手拂去墓碑上的灰尘,露出上面刻的字——慈母林周氏之墓。
陆沉舟从包里取出一个油纸包,轻声解释,“外婆生前最疼我妈,她爱吃桂花糕。”
许淮宁看着他将桂花糕整齐地摆在墓前,动作格外仔细虔诚。
“外婆,我又来看您了,希望您和我妈在那边过的好。”
接着,陆沉舟走到前面的墓前,这次他跪了下来,一点点擦净墓碑。
“爱女林月茹之墓”几个字渐渐清晰,照片上的女人眉眼温婉,和陆沉舟有几分相似。
许淮宁忽然觉得眼眶发热,这是陆沉舟的母亲,也是她的长辈,有一根纽带让她动容。
她默默跪在陆沉舟身旁,看着他摆上苹果和冻梨,又掏出火柴点燃纸钱。
火光在寒风中摇曳,映着他的脸,格外压抑。
“妈,我带淮宁来看你们了。”
许淮宁跟着唤道:“妈,我是你儿媳妇,我叫许淮宁。”
纸钱烧得噼啪作响,灰烬打着旋儿往天上飘。
陆沉舟盯着那簇火苗,喉结滚动了下,继续道:“薛菱镜和陆泛舟的事已经了结了。妈,当年害你的人受到了应有的处罚,您安息。”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情处。
陆沉舟双手捂眼,双肩在不停抖动。
许淮宁理解,陆沉舟和她不一样,婆婆去世时深爱着自己的孩子
许淮宁抱住了他,“有我,我一直陪着你。”
陆沉舟回抱。
“我妈走的时候太年轻了,她要是还活着,能看见我娶妻生子,儿孙绕膝该多好。”
“妈在天上也会看着我们幸福的。”
她转向墓碑,郑重地说:“妈,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沉舟的。”
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刺骨的冷,可陆沉舟却觉得心里某处渐渐回暖。
临走时,许淮宁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平安结,轻轻挂在两块墓碑上。
“听说山间风大,”她小声解释,“这个能保世代平安……”
陆沉舟拉着许淮宁的手,又鞠了一躬,才说道:“走吧。”
陆沉舟的外公和舅舅都在w市工作定居,因为母亲的死,两家人几乎断了来往。
外婆去世那年,大舅才联系到了陆沉舟,让他去看望自己的母亲。
和陆家其他人还是不联系,对陆清北就像仇人。
坐车回y市,在汽车站上居然遇见了熟人。
车站外面的垃圾桶边上,一个老妇女蓬头垢面,正在翻找垃圾桶里面的东西。
像是找吃的。
这个年代还属于物资紧缺,讲究节约,不浪费一粒粮食,可想而知,垃圾桶里面不会有食物。
许淮宁本身吃过苦,对社会底层的人有种天然的好感。
许淮宁正打算给老妇人买两个馒头,没承想老妇人突然转过身,脏污的棉袄袖口擦过脸颊,露出一张浮肿蜡黄的脸。
两人同时怔住。
那张脸上还残留着昔日养尊处优的轮廓,是渣男的母亲王翠芬。
许淮宁的心冷了,“沉舟,走吧。”
“许淮宁,你个白眼狼,老沈家养大了你,你把我们家搞得家破人亡啊。”
许淮宁转身问道:“家破人亡?你们家谁死了?是你男人还是你儿子?是报应吗?”
“许淮宁,你咒我?”
王翠芬冲了过来,让陆沉舟伸手推开喝斥道:“你想干什么?是不是垃圾吃多了?有力气来找事了?”
王翠芬怕了,因为陆沉舟的气场太强了。
“你不知道她蛇蝎心肠吗?她把我们害苦了,没有家了,她,她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