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徽月院外的侍卫竟悄无声息地撤了。青翠正端着水盆进来,见院门口空空荡荡,愣了愣才回屋道:“小姐,侍卫都走了!”云清薇正在梳理长发,闻言动作未停,铜镜里映...

次日清晨,徽月院外的侍卫竟悄无声息地撤了。
青翠正端着水盆进来,见院门口空空荡荡,愣了愣才回屋道:“小姐,侍卫都走了!”
云清薇正在梳理长发,闻言动作未停,铜镜里映出她平静的侧脸:“意料之中。”
顾玄鹤再偏执,也不会真把她困死在院里。
毕竟,他还要维持摄政王与王妃和睦的体面。
云清薇换了身红衣,未施粉黛,容颜却惊艳无双。
刚走出徽月院,就见丫鬟来报,说蒋太妃请她去寿安院说话。
她心里清楚,无非是借着太妃的名头,让她和沈玉容和睦相处。
寿安院里,蒋太妃正歪在榻上,手里捻着佛珠,见她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旁边坐着个锦衣华服的少女,正是顾玄鹤的胞妹,清河公主顾明溪,此刻正拿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她,嘴角撇着讥诮。
沈玉容坐蒋太妃身边,一身水绿色衣裙,衬得她面色愈发娇弱,见了云清薇,连忙起身行礼,温顺得像只无害的兔子:“见过王妃姐姐。”
云清薇目光淡淡扫过她,却在瞥见她腰间系着的香囊时,瞳孔骤然一缩。
那香囊是她亲手绣的,针脚细密有个玄字,边角处还特意缀了颗小小的银铃铛。
更重要的是,香囊里装着她当年冒着大雪在一位得道高僧那里求来的平安符。
当年在北齐,他染上了重病。
她跪求了整整一夜才得来的。
他说过会珍藏一辈子,永远不离身。
此刻,这枚她视若珍宝的平安符,竟在沈玉容身上。
沈玉容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抬手轻轻抚了抚香囊,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怯,眼底却藏着几分得意:“王妃姐姐莫怪,这香囊是王爷昨日赠予我的。”
她顿了顿,声音柔得像浸了蜜:“王爷说,玉容身子弱,又刚受了惊吓,这平安符是从一位得道高僧那里求来的,最是灵验。他疼惜我,便让我好生戴着,说能让我身子好的快一些。”
话落,她还特意低头嗅了嗅香囊,那副珍视又依赖的模样,仿佛这真是顾玄鹤满心满眼为她准备的心意。
“说起来果然灵验呢。”沈玉容欢喜笑道。
云清薇只觉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闷得发疼。
她在雪地里跪了一夜求得的平安符,他转头就当作疼惜别的女人的信物。
沈玉容温顺的眉眼抬起来,看向云清薇时,唇角勾了勾,“姐姐不会生气了吧?”
“既然是王爷赏赐的,那就好生保管。”云清薇眉眼冷漠,似乎从未在意过,安静的坐下来。
沈玉容转向蒋太妃,声音柔得像水,“玉容此次进府,全是为了报答王爷的救命之恩。昨日若不是王爷,玉容恐怕......”
她说着红了眼眶,一副感恩又惶恐的模样,“玉容绝无半分逾矩之心,还望太妃娘娘和王妃姐姐明鉴。”
云清薇看着沈玉容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指尖微微发凉。
蒋太妃满意地拍了拍她的手,看向云清薇时,目光像淬了冰,轻哼了声:“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玄鹤是摄政王,南武的半壁江山都压在他肩上,娶个侧妃稳固势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是正妃,就得有正妃的气度,别揪着一点小事闹得人尽皆知,让玄鹤为难。”
她顿了顿,从枕边摸出一卷明黄的纸,晃了晃:“昨儿我进宫求了圣旨,皇上已经允了沈姑娘进府。这是天家赐婚,由不得你置喙。”
“玉容家世清白,知书达理,比你这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强百倍。”蒋太妃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过来,“你能从北齐那个破地方爬到王妃的位置,已是天大的福气,该安分守己,别总想着争风吃醋,坏了玄鹤的大事。”
云清薇静静地听着,等她说完,忽然笑了。
那笑意很淡,却带着一种彻底的疏离:“太妃说完了?”
蒋太妃皱眉:“你笑什么?”
“我笑太妃费尽心机,不如做件更有用的事。”云清薇迎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要和顾玄鹤和离。您既然这么看不惯我,不如去劝劝他,让他在和离书上签字。这样,沈玉容就能风风光光做她的摄政王妃,您也眼净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说什么?”蒋太妃猛地坐直了,手里的佛珠都险些掉落,满脸的不敢置信。
她太知道儿子对云清薇的心思了。
当年为了娶这个女人,玄鹤差点跟她断绝母子关系,说“宁愿不要母妃,也要云清薇。”
她一直以为,就算纳了沈玉容,云清薇顶多闹闹脾气,绝不可能提和离。
这个女人当年为了玄鹤,可是连命都不要的,孤身一人从北齐跟着他回南武,怎么可能舍得走?
旁边的清河公主嗤地笑出声:“嫂子这话说的,谁信呢?怕是看玉容姐姐要进门,心里嫉妒,故意说些和离的话气四哥,是欲擒故纵吧?想用这招逼我四哥哄你,这点争宠的手段,我们在宫里就见得多了!”
蒋太妃被女儿一提醒,顿时也反应过来,脸色沉了沉,满眼不屑:“我就说你怎么突然硬气了,原来是耍这种心机。云清薇,我告诉你,少在这儿装模作样,赶紧回去把性子收一收,好好伺候王爷,争取生个儿子,别再耍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
云清薇看着她们母女一唱一和,心里只剩一片冰凉的嘲讽。
她没再说话,转身就走。
多说无益。
这些人永远活在自己的偏见里,以为她身份低到可以随意践踏,以为她的离开只是欲擒故纵。
也好。
那就让她们看看,她云清薇,从不是离了谁就活不了的菟丝花。
夜色渐深,徽月院外的红绸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道道刺目的疤。
顾玄鹤踏着夜露回来,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
沈玉容留在王府,太医说她有心疾受了风寒和惊吓,需要静养。
他深知云清薇的脾气,知道了肯定又要闹。
沈尉迟拉着他喝酒,杯盏交错间,喝下去的酒都化作了心头莫名的烦躁。
“王爷。”青翠守在门口,有些慌张的行礼。
顾玄鹤眉眼低垂,从怀里拿出一支紫玉簪,指腹轻轻摩擦,“王妃呢?”
说着他已经抬脚进屋。
推开徽月院的门时,他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以往这个时辰,正屋的灯总会亮着,窗纸上印着云清薇等他的身影,桌上温着醒酒汤,带着淡淡的蜜香。
可今夜,一片漆黑。
连廊下的灯笼都灭了,整座院子静得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透着一股被遗弃的冷清。
顾玄鹤的脸色沉了沉,酒意上涌,脚步踉跄地冲进正屋,挥手打翻了门口的屏风。
“阿薇!”
黑暗中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他摸索着点亮烛火,昏黄的光线下,只见软榻空荡荡的,而床榻上,被褥隆起一道纤细的身影,显然已经睡熟了。
她居然真的睡了?
连灯都没给他留,连他回没回来都不在意!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他拳头一紧,紫玉簪攥在手心,那点愧疚瞬间被怒火冲散。
顾玄鹤几步冲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带着酒气的身影狠狠压了下去。
像是要惩罚她的疏离,低头用力吻了上去。
云清薇被惊醒,还没看清来人,唇就被粗暴地堵住。浓重的酒气和陌生的熏香混合在一起,刺得她胃里一阵翻涌。
她猛地偏头躲开,抬手便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顾玄鹤懵了。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
这个他捧在手心十年、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的女人,居然打了他?
他猛地松开她,眼底布满血丝,酒意瞬间醒了大半,只剩下滔天的怒火:“云清薇!你敢打我?”
云清薇坐起身,拢了拢散乱的衣襟,眼神冷得像冰:“顾玄鹤,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顾玄鹤低吼,“阿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懂事了!沈玉容留下是母妃的意思,我本想找机会跟你好好说......”
不过是纳个侧妃,她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吗?
他的心里最重要的人从来都是她,这点难道她不清楚?
“我不懂事?”云清薇笑了,笑意里满是嘲讽,“等你把人安置妥当了,再拿着这些小玩意儿来哄我,让我捏着鼻子认了?顾玄鹤,你是不是觉得我云清薇好糊弄?”
她瞥向他攥着玉簪的手,“收起你那套吧,我不稀罕。要么签字和离,要么滚出去。”
她不想这么麻烦,最好是好聚好散。
说着,她别过脸,不想再看他:“要是不签,王爷走吧,我累了。”
顾玄鹤被她这副冷淡的样子噎得说不出话,胸口剧烈起伏。
他从未被她如此冷漠对待过,以往哪怕拌嘴,最后也总是她先软下来,或是红着眼眶看他,让他忍不住心疼妥协。
他等着她追上来,等着她像从前那样,拉着他的衣袖说我错了。
于是他猛地转身,摔门而去,动作大得几乎要将门卸下来。
门外,夜风冰凉。
顾玄鹤站在廊下,背脊挺得笔直,耳尖却不由自主地竖着,等着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
只有风吹过的声音,院子里静得像座坟墓。
暗卫隐在阴影里,实在看不下去,低声提醒:“王爷,王妃......没出来。”
顾玄鹤猛地回头,看向紧闭的房门,那扇门像一道鸿沟,将他和里面的人彻底隔开。
他咬牙,一拳砸在廊柱上,青石碎屑簌簌落下。
“好,好得很!”他低吼,语气里带着怒意,“是本王太宠她了,这次,本王绝不会再妥协。”
说完,他拂袖而去,脚步重重地踩在石板路上,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书房冰冷,没有暖炉,更没有那个等他的人。
顾玄鹤坐在书案后,盯着跳动的烛火,一夜无眠。
而徽月院的正屋里,云清薇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缓缓闭上眼。
心里那点残存的,不该有的悸动,终于随着那声绝不妥协,彻底凉透了。
云清薇刚走出寿安院的月洞门,身后就传来的脚步声。
“云清薇,你给我站住!”
顾明溪提着裙摆追上来,发髻上的金步摇随着动作叮当作响,脸上那股骄纵的傲气比在寿安院里更甚。
她几步拦在云清薇面前,下巴抬得老高,眼神里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
“刚才在母妃跟前装什么硬气?别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她上下扫了云清薇一眼,语气尖酸,“和离?我看你是怕了玉容姐姐吧?也是,论家世论样貌,你哪点比得上她。”
连顾玄鹤她都不想应付了,云清薇懒得跟她废话,侧身想绕开。
“站住!”顾明溪伸手拦住她,伸出纤纤玉指,理直气壮地开口,“我不管你闹什么脾气,先给我五千两银子。前几日看中的那套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掌柜说只剩最后一套了,你赶紧让人给我取来。”
她嫁的虽也是世家子弟,可夫家远不如摄政王府富庶,便仗着是顾玄鹤唯一的妹妹,常年赖在王府不走,吃穿用度全从王府账上走,伸手要钱更是家常便饭。
云清薇看着她理所当然的样子,只觉得可笑。
当年顾玄鹤在北齐做质子,他们兄妹俩日子过得连寻常百姓都不如,是她带着顾玄鹤,靠着现代带来的法子,从做点小买卖开始攒第一笔钱,才有了后来的根基。
摄政王府如今的泼天富贵,哪一分没有她的心血?
府里的账目一直是她亲手打理,顾明溪每月挥霍的银子,够寻常百姓过几辈子,顾太妃那些看似不起眼的首饰摆件,动辄就是上千两。
这些钱,都是她一笔一笔挣来的,是她陪着顾玄鹤在刀光剑影里搏出来的。
他们怕是都不知道,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摄政王府。
过去她念着顾玄鹤,想着一家人,从不与她计较。
可现在......
“没有。”云清薇的声音冷得像冰,“王府的钱,与你无关。”
顾明溪愣了一下,像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对她,云清薇向来都是有求必应的。
“想不到你居然吃醋嫉妒沈姐姐,都敢不给我银子花了!”
“信不信我告诉母妃,让她罚你跪烂鹅卵石!”顾明溪面容有几分阴毒。
“我说,不给。”云清薇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你有自己的公主府,要置头面,找你夫君要去。”
“云清薇你疯了?!”顾明溪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我四哥从北齐捡回来的野丫头。要不是我哥,你早就死在乱葬岗了!现在给我摆脸色?这王府的一切都是我四哥的,我花我四哥的钱,轮得到你插嘴?”
她越说越激动,指着云清薇的鼻子骂道:“贱人!别给你脸不要脸。赶紧把银子给我,不然我让我哥把你赶出去,连件像样的衣服都穿不上。”
“啪!啪!”
两声清脆的巴掌声在廊下响起,惊飞了枝头的鸟儿。
顾明溪被打得懵了,捂着脸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看着云清薇:“你......你敢打我?”
云清薇甩了甩手,掌心有些发麻,眼神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第一巴掌,打你不分好歹,忘了是谁让你从质子之妹变成金尊玉贵的公主。”
“第二巴掌,打你嘴脏。”她上前一步,逼近顾明溪,语气里带着彻骨的寒意,“还有,你最好记清楚。这摄政王府,有我一半的功劳。真要算起来,该滚出去的是谁,还不一定。”
顾明溪被她眼里的戾气吓得浑身一哆嗦,竟说不出话来。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云清薇,像一把骤然出鞘的刀,锋芒毕露,带着毁天灭地的决绝。
不过是一个低贱野丫头......怎么会有这样的气势?
云清薇没再看她,转身径直离开,背影挺得笔直,仿佛将这些年的隐忍和退让,都随着那两巴掌,彻底甩在了身后。
即便要离开,她也要带走摄政王府一半的家产!